应该是孙郎中了吧?这么说他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平儿这两天都在懊悔,说我们应该早些下船,这些人来历不明,跟他们在一起竟然会遇到这种麻烦,实在让人无法安心再待在船上。要不是我现在不能动弹,恐怕平儿一定会坚持下船的决定。
我虽然没有说,可是我也是和她想的一样。
这船绝对是个不太平的地方,是非之地。现在已经离金陵不算远,还有两三天的水路了,再找船去金陵也容易。
只是……我现在根本不能动,所以下船也只能做为一个想法,根本无法变成行动。
我闭上眼养了会儿神,听到冯嫂子的声音说:“……夫人,沈爷来了。”
我缓缓睁开眼,这个人每天早晚都来探望一次,都在早饭后和晚饭前的时辰,绝不误点。我琢磨着他可能和江燮一样也是将门出身或是自己也当过兵扛过枪的,这样准时到了几乎刻板的地步。
“夫人今天觉得好些了么?”
“好多了。”我今天的确觉得好多了,只要一动不动呼吸保持细微平缓,就不觉得胸口太难受。
“刚才在岸边看到的,厨房说是可以用来做蒸菜,不过我觉得很好看,江南的绿意到底比北地要早得多了。”他把一枝我叫不出名字来的绿枝轻轻放在我的枕边:“夫人整天躺着也难免气闷,看看这绿意,也松缓松缓心情。”
真让我意外,这个一板一眼的人居然还有这份体贴。
不过,对他来说,我受他们连累而受伤,一定让他很过意不去吧?
“再有两天就到金陵了。”我声音放低,从容而平静的说:“这一路上可是给沈爷你们添了不麻烦。我想,等船到了地方,也许可以再麻烦沈爷去通知一下兴城坊我们原来老宅子留守的几房家人,让他们收拾屋子再打点一下,我们也好下船安顿。”
他点头说:“到时候我会让人去通传的。只不过夫人伤还未好,冒然移动只怕有碍。”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忽然想到一句话,百年修得同船渡……不过我只是想想,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只是说:”这一路虽然意外不断,处处都让人想不到,那天的事是意外,沈爷也不用总放在心上。
他嘴角似乎微微弯起,只是短短的,不过一两秒钟的时间长度,那样温柔的笑意一瞬间就融化了他脸上那几乎可以称得上冷硬严肃的线条。不过,只有一瞬间,这个人好象和欢笑有仇一样,总不肯让自己轻松一下,刚才那个笑容恐怕也是因为我说他不用抱歉,所以他如释重负才流露出来的吧?
我微微侧转头,看着那放在枕边的一枝绿叶。
那抹翠绿如此柔和鲜嫩,的确让人感觉到一种蓬勃的春意正从上面散发出来。那叶子下面压着的就是那个装着玉佩的荷包,因为事忙,平儿一时没记得把它收起来,后来又说起玉能安神,于是也就放在了我的枕边没有拿走。
那荷包里装的可也是一片绿叶子呢,不知道这个沈爷是不是因为受到那片叶子的启发,所以才拿了一枝新折的不知道是什么树叶草叶的才给我。
说起来拿这个来探病,倒和原来我那个时代的人们拿鲜花果篮去探病有异曲同工的意义。而且对于我这个以前患了多年哮喘的人来说,花粉那种东西自然应该躲的远远的,虽然现在不怕了,可是看到绿叶而不是鲜花,我居然觉得心情象是慢慢膨胀的气球,飘飘摇摇,轻盈欲飞。
“今天收到飞鸽传书,是个好消息。江燮师弟和李计兄弟再过两日就要踏上归程了。”他说。
我眼睛一亮:“真的?这么快?事情都还顺利么?”
“嗯,应无大碍了。”他不紧不慢的说:“不过李计兄弟知道你受伤未愈十分忧心,江燮师弟信尾提到说,李计兄弟他希望你先养好伤再做其他打算。我也是这样想。等船到金陵之后,夫人先到在下的落脚处暂时多休养几日,等伤口愈合能够下地走动时再回那旧宅不迟。”
“那怎么好多打扰……”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夫人是因我之累才受伤,我怎么能够撒手不管呢?无论如何也得眼见夫人养好了伤才能够放心啊。”
这几句话说的异常真挚恳切,虽然语气还是淡淡的,可是我却可以在他眼中看到极认真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推辞的话一时间在舌尖上又有了迟疑,没有再重复拒绝的推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