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冥冥中的一眼几乎一望就已唤起了她心头的某一种甜柔,那是她此生行走江湖、风晨雨夕里此生无多的甜柔。她记得,记得有一次,她也这么戴着斗笠,扮做一个卖米粉的妇人,在长安曾远远地把肖愈铮遥看了一次。可那次,她破了例,在那遥望一眼后,虽马上挑挑转身而去,可行了几十步,还是忍不住又回了一次头,想把、那个……肖郎……再深深地不可磨灭地印到自己眼底。
可那次她回头时,却感觉,似乎有一种什么感应也在肖愈铮心头升起。只见他本要走进御使堂的身影忽然一停,那一停有一种他此生少有的迟疑,然后,他疑惑而茫然地回顾了一眼——他不解武功,没有练过眼力,他当然什么也不会看到。但那一刻,几乎有一种狂喜的情绪在程非的心头就那么升起,她那时在心底几乎对自己狂吼地叫着:他在寻望着自己!他在寻望着自己!他知道有个人在看!而看他神情,那一刻,起码他想起的不是他的妻,而是、自己!
只为这一眼,这一生,她什么事也会为他做的!
程非忽然感慨:而自己,原本就是这样的一个傻女子,只为了一眼,那是这一生、无论拚出什么,什么事她都会为他做的!
但程非重一垂头时,就看见了眼前的裴红棂,一种狂悍的痛恨几乎撕裂了她的胸口!肖郎,也许,就算没有这个女子,我也可能永生无缘无福得以嫁你。但我也许宁愿你鳏独而穷世,起码,不要有这样一个你深爱的红颜娇女!
她容色一变,只听她冷冷道:
“我是在和他们一赌,赌你与我的一线生机。”
“也许你并不知道,从你踏入江西,已历月余,为什么一直还会这么平静。那是因为——有人在帮你。”
“浔阳陈去病,他想来是愈铮生前的朋友,从他突然逮捕华溶解入南昌,我就已猜到了。——东密野心即大,为顾忌现在与他们暂成联盟的华家之忌,就已注定他们不敢轻易动手之局。他们现在还是需要给华、苍二姓一个好印象的。我看到刚才樊快已去回禀牟奔腾了,牟奔腾是万车乘的左右手,他亲来操持江西之事,决不会允许‘瘟家班’坏他好容易苦就的赣中大局。但我见樊快回报之后,瘟老大却并不那么听话,他一定还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违令掳走你。”
“所以我才会现身。”
说完,她一扬头,只见她面上忽现一丝冷笑,那笑意中有一种对裴红棂这样弱质女子的一份蔑视与对这世情的一分冷睨:“我虽然以一妇人之身,绝挡不住他们这么多高手夹攻,更不可能在强敌环伺下再救出你。可我起码可以让他们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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