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艮道:“事有大变,不敢久留。但有变故,万望相告。”
吕伯道:“断不能令白兄作难!”
几人就在门口议定,吕仲和五名唐氏留下,处理赁车的事宜;吕伯带着其余诸唐、须、曹、郑等,急返邑中。吕伯将自己所携的金饼取出,一半付于白艮,一半付于吕仲,道:“但有所费,尽由公出。”白艮推托不果,将金饼收下,一面命人安排吕仲住宿,一面命人到各车行询问消息。鼎中残羹,送了些到后宅,与女眷和少儿;剩下的白府舍人和诸唐聚而食之——充任冢宰的唐叔,只匆匆就着羹,吞下几口粟米,就与吕伯等一齐上路了。
离开城外的小聚落,进入田野之中,四野无人,唐叔小声道:“吕伯欲何为?”
吕伯道:“君上所命,不过欲得军粮耳。粮从启封来,从华阳来,有异乎?”
唐叔道:“吕伯欲……”
吕伯道:“华阳尉所欲,不过金耳。君上照其价贾之,不亦宜乎!秦人已于启封开军市,吾等便至启封,恐亦难得粮;何如就其粮而食之。”
唐叔眼中闪过一道光,道:“吕伯心善。如吾则破华阳,尽掠其粮,又有何妨。华阳尉,豖犬也,去之不难。”
吕伯道:“何谓也?”
唐叔道:“君不见华阳尉赴宴,只单车乎?”
吕伯仍道:“何谓也?”
唐叔道:“是必城中无心腹,身边无猛士也。孤家寡人,偏身居高位;德不配位,死何足异!”
吕伯道:“此非某所敢知也。但决于君上可也。”
须伯岸道:“唐叔所言是也。以金贾之,难免蹉跎;不如一击中之,事必协矣!”
吕伯道:“须公子亦杀人劫货耶?”
须伯岸面不改色,道:“虽无预,亦耳闻也。”
吕伯道:“某行商经年,亦少识也,愿闻其详。”
须伯岸道:“华阳尉赴宴,不过三人耳,虽一剑客可击之,况有唐、曹、郑三叔乎。”
吕伯曰:“吾意揣度之,华阳尉赴宴非止一端,果击之易,奈何众商宁受其羁使藉若此,得无一二壮士击之哉?若无华阳卒护卫,则货不出其境,得无猛士为其左右乎?”
吕伯此言一出,路上众人均陷入沉思。唐叔道:“吕伯所言是也,然又非是也。若无华阳卒护卫,则货不出华阳境,固有猛士在焉。然单车而出,无人护卫,绝非其常。吾等假商之名,犹以曹、郑二叔托名护卫,况华阳尉贵人哉!”
须伯岸道:“昔闻诸家严,商盗本一,其实盗也,盗之而不得,故贾之。既为商贾,即入盗群矣,无一时而可放其心。”
吕伯道:“如令尊所言,天下无商矣。”
唐叔道:“商道如兵道,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华阳尉何恃而出城入府,宁白府乃其类乎?”
须伯岸拍手道:“唐叔一语中的,足释吾疑。白府久在华阳,必结韩庭;华阳尉数易,而白府不动如山,非树大根深,宁可持久哉!”其他人也有恍然大悟之感。
吕伯道:“是也,白府久历商贾,树大根深,必也上下盘结,不可动摇。华阳尉初至,虽言王孙,根基不固。吕不韦一言入城,而华阳尉不疑而出,非心交腹结,宁得如此。白府居中斡旋,宁无一羹可分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