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叔道:“吾等既情义相投,当歃血为誓,有违此盟,天地共诛之!”
唐叔此言,惊得张辄不轻。他本人倒没什么,信陵君何等人物,魏王亲王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诸侯会盟,歃血为誓,也不为过,岂能于草莽之间,歃血为盟?刚要起身阻止,信陵君虽背对着他,似也有所感,乘着天色转暗,悄悄伸手拉住他。
吕不韦和唐氏车夫抬进来一个大瓮,身后跟着吕伯阶,手里拎着一只公鸡,显然是准备杀了滴血入酒。两人将瓮置于众人中间,吕伯阶从树下取来铜剑准备斩鸡首——看来没少有人在吕氏车行歃血为誓,他对这一套十分熟练。
曾季拦住吕伯阶道:“今吾等为盟,非为一事一情,愿结终生之交。愿以草莽之誓成之。”
信陵君道:“愿闻其详。”
曾季道:“草莽之士,无禽无畜,所歃之血,盖出自身。”随往树旁,也不作势,轻松地将插在树中的三棱剑拔出,袒出左胸,道:“臣愿刺血入酒,自今而后,生死相交,永无二心!”乃以剑刺胸,立即有鲜血涌出,吕不韦打开瓮头,血滴入瓮内,乃撕一角衣摆,压住伤口,昂然而立,道:“臣固知此誓非常人所能,愿以此誓,以表寸心。”
张辄从吕伯阶手中接过铜剑,亦扯开衣襟,露出左胸,道:“愿以吾血与兄相并,永无二心!”拔出剑一划,鲜血涌出,滴入瓮中。亦扯一角衣摆压住伤口。
唐叔从曾季手中接过铁剑,依样以剑剑胸,滴血入瓮,誓道:“生死相交,永无二心。”信陵君这边,夏侯先生要上前,信陵君抢上,从张辄手中接过铜剑,也袒出左胸,以剑刺胸,滴血入瓮,誓言道:“生死与共,永无二心。”
诸唐氏中,有人出来歃血的,也有人恐惧地退到后面。夏侯先生面对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似乎早已习惯,熟练地划开左胸,歃血为誓。一直在旁观看的吕不韦见没有人再拿剑刺血,自己出来道:“小子年幼,未经世事,见诸父义而忘身,窃慕之,愿以血誓,诸父其允乎?”
众人见一个小孩子要出来歃血,都拿眼看他,意思是“成人的事,小屁孩别掺和”。独曾季道:“汝知其意否?”
吕不韦道:“诸人之血合于一处,喻生命合于一处,自此而后,无分尔吾,俱为一体,生死与共!”
信陵君道:“快哉斯言也,义无加于兄之言也!”
曾季也道:“吕兄此言,果然快语!兄既明其义,敢践其行乎?”
吕不韦道:“以剑刺胸,乃践之!”
夏侯先生道:“小兄诚少年豪杰也!”把剑递过去。
吕不韦接剑在手,袒开左胸,右手微微颤抖。然而并无犹疑,一剑直向胸前刺去,其势如风,整个剑尖直扎入肌肉中。众人都看出吕不韦是第一次刺胸出血,和其他人熟练的动作有明显区别,完全是一股蛮劲。幸好年少力弱,剑入不深,但依然剑入而血不出。吕不韦牙一咬,硬拔剑出肉,鲜血一下喷出,犹如泉涌。众人上前要救,吕不韦一脸坚毅拦住,任血流入瓮中;力弱扯不下衣摆,就把整个衣摆拉上来,压住伤口,面色苍白。吕伯阶把手里的鸡一扔,一把抱住吕不韦,自己扯下一大块衣摆,用力压在吕不韦的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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