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仲先生道:“吾身侍芒氏,大子芒氏之继也,何出此言。”
芒寅道:“子曰三十而立,寅年过三旬,德不建,功不立,业不就,一事无成。思之可叹。非无名师指教,奈朽木之质何!”
虎仲先生道:“大子如为朽木,某当奈何?大子不可过谦,过谦则近于傲。此车仅吾二人,大子有言,但说不妨。”
芒寅道:“如先生所知,先母生寅与亥,后母生辰、未与申,又有庶出多子。后母虽待寅与亥如己出,奈辰等心中颇不服。而寅又愚钝,非比辰弟闻一知十,能为父臂膊;每思至此,常怀愧疚。”
虎仲先生眼睛望着前方,用心调度着四匹马。芒寅停下后,却不见虎仲先生回言。芒寅又道:“先生可闻吾言?”
虎仲先生作出恍然的神情,道:“啊,适有所思,未及答应。大子恕罪。”
芒寅道:“先生有何指教?”
虎仲先生道:“此次主上出阵,可曾携辰公子同往?”
芒寅道:“不曾。”
虎仲先生道:“可曾令辰公子管家?”
芒寅道:“不曾。”
虎仲先生道:“大子管家,夫人可有干预?”
芒寅道:“不曾。”
虎仲先生道:“大子管家,辰公子等可有不服?”
芒寅道:“心虽不服,并不外露。”
虎仲先生道:“如此,则大子固不宜继芒氏也。”
芒寅语气大变,急道:“先生何出此言?”
虎仲先生道:“夫家主,内睦兄弟,外和亲戚,上奉家国,下养庶人。胸怀如天地,行动似日月,坦坦荡荡,不介纤尘。兄弟有隙,以亲和之;家国有难,以身赴之;舍己为人,大公无私。休言离隙之机未显,即或有郦姬之变,舜象之行,犹当以孝处之,以亲和之。今大子无故多疑,何以当芒氏再兴之任!”
芒寅没想到自己一席肺腑之言,引来不留一点情面的数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虎仲先生也不再言语,一心驾车急驰。芒寅心情复杂,既悔自己不该情归匪人,虚掷一片真心,又恨虎仲先生面对自己如此明显的表白,竟毫无感动。悔恨交加,大脑一片空白,任由寒风扑面,车轮辚辚,只又手扶轼,身体一动不动。只到耳听得虎仲先生大声道:“大子亲临!”车驾停下,才清醒过来。
眼前一座小城,城门上黑影忽忽。隐隐有声音传来:“暗中难见,请大子近前!”
虎仲先生大声道:“请陈留大夫上城。”自己下车,要牵着车向前,芒寅似乎这时才想过味来,也急忙跳下车,在车左跟随。走到城下时,城上举了火向下照,有认识的,道:“是大子,……还有虎仲先生。快,快去催催大夫!……大子稍待,大夫一有令,吾等立即开城。”
少时陈留大夫上了城,见是二人,立即开城,将二人迎入,道:“二位贵人夤夜来此,必有要务。为何一身短褐?且请至府奉酒。”。
虎仲大夫截道:“事势急迫,运粮车可曾运出?”
陈留大夫道:“原来是这事,何劳二位驾临。今晨粮车已经发出了……如何?有何变故?”
虎仲先生道:“预定今夜歇息何处?”
陈留大夫道:“从陈留至大梁,只有新里一处有邑。何能有别处?”
虎仲先生惊道:“每年运粮均如此吗?”
陈留大夫道:“往常太平时节,多取大道,过启封仙人庄,或老丘小黄。今值战乱,故以直径斜趋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