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君道:“秦律之行也,虽穰侯三十年而无能过之,斯何能也!”
一名门客道:“诚秦律之行也,虽一庶民而能为相,是远君子而近小人也。”
芒未道:“非也。秦以军功为爵,凡任事必以其功。大夫掌百人,为县丞;官大夫掌五百人,为县令;公大夫掌千人,公乘掌五千人,可官于郡;五大夫掌万人,可为郡守。是故各官司皆由战功之人为之,非庶民也。”
那名门客道:“行伍之人,亦得立于庙堂乎?”
芒未道:“武安君起于行伍,以军功为君,卒为尉,历要职,立庙堂,国倚为干城。行伍之人,又何贱焉?”
那名门客道:“君子如冠,小人如履。冠虽敝,必戴于首;履虽新,必践之于足。未闻加履于首者。军功授爵,乱贵贱之分,以贱干贵,罪莫大焉!”
芒未见这些门客又要展开道德论战,立即闭嘴不言。
春申君也改换话题,再问道:“穰侯之出也,而卒于陶。闻应侯甚怪穰侯广陶以自富,乃献远交近攻之策。穰侯卒后,陶亦不复广。然邯郸之战,陶之功大焉,微陶邑,秦军几不保。秦王其问于应侯焉?”
芒未道:“未闻其问也。陶郡居天下之中,广有财货,河湖交错,有舟渔之利。秦居之,岂有不愿。惟陶四战之地,守之不易。钱粮尽耗,犹不能足。”
春申君道:“穰侯攻城夺地,岂一陶而不能守。必有其道,而未之得也。”
芒未道:“愿闻君守之之道。”
春申君道:“吾岂有穰侯之能,而得守陶。吾将起淮泗之军以击陶,期之必克。此攻之道,非守也。若穰侯在焉,必有守御之策。恨吾生也晚,未得与穰侯争一短长也。”
春申君一番自吹自擂,又引来门客们一阵恭维,芒未只好不再说话。
一番恭维过后,春申君把话题转向自己最想问的问题,道:“武安君守河东,将欲取上党,而频出南阳,何也?”
芒未道:“此武安君之计胜也。武安君非徒以勇也,自入河东,翼、绛诸城,皆不战而降。及岁,而汾上听焉。引兵出南阳,而河东安堵。此皆武安君之功也。应侯每言之,未尝不叹且赞也!南阳,上党之孔道。战南阳,此所以取上党也。是故野王下,而韩献上党。”
春申君道:“韩诚献上党与秦,然上党守冯亭复献于赵,盖出秦意外!”
芒未道:“诚如君言。秦闻冯亭献上党与赵,实出意外。武安君克野王,塞上党之道,欲全取上党,而上党竟归于赵,是武安君策之败也。然复议之,取上党,所以击赵也。同击赵,击于上党与击于邯郸,孰胜?是故秦整军年余,而攻赵于上党,亦得算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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