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娇躯轻震,忍不住后退一步,骇然看着他。
他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害怕,轻叹一声,道:“赵姑娘,你走罢,让我一个人静静。”
“你……好吧……”
赵冰雁迟疑片刻,终是低下头,匆匆离去。
“谢谢。”
与凌逍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听见他的话语。
赵冰雁眼中落下泪来。
好温馨的告别。
这一走,她与他,便不同路了。
“不客气。”
她回答了一声,祭起剑光,冒雨而起,冲向远方。
飞过数里地,赵冰雁才猛地停下遁光,茫然地漂浮在空中,任凭雨水打湿了她全身。
她回望远处的宸迦山。
茫茫雨幕下,那只匍匐着的黑暗巨兽,仿佛也张开了血盆大口,向着无情的天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轰隆!
白电闪烁苍穹,银蛇四走,映出赵冰雁失落的面容。
“保重啊,凌逍……”
她似哭似笑地说。
……
凌逍走在泥泞的山里,每跨过一面残石,他都俯下身去,轻轻拍了拍冰凉彻骨的石面,神情无悲亦无喜。
他慢慢走着,走在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与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告别。
三天了。
距离玄机子的死。
尸体悬于临风城城门上方,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玄灵子、玄清子、玄云子等人,则当场撞柱而死,希冀用自己的生命,扞卫清风观的清白。
师兄师弟呢?
据说是各自送回老家了,修为被废的他们,此生再无机会踏入修仙界,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忽然。
凌逍停下了脚步。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后山。
灵植园早已倾颓,里面的一切,已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站在曾经二阶灵田的位置上,凌逍想到了一件顶好笑的事情,笑出声来。
“太可惜了,就差几天了啊……”他笑着说,胸膛忍不住剧烈颤抖,深深呼吸了好一阵子,才止住。
他踩了踩田地,转身又往前山走去。
这回,他来到了别院。
作为玄机子的住所,别院遭到了最猛烈的摧残,几乎被夷为平地,连那棵老槐树,都被连根拔起,不知丢哪儿去了。
老槐树见证了清风观千年的历史,也随着清风观的覆灭,而死。
未尝不是一种圆满呢?
凌逍笑了笑,继续走。
紫霄殿、两仪殿、玉龙殿……
曾经那些人来人往的殿堂,终究什么都不剩了。
最终,凌逍停在了前殿遗址。
那天,这里死了很多人,叫什么玄机子、玄灵子、玄云子的,听上去,好像很重要的样子。
雨中,飘来一阵酒香。
凌逍席地而坐,连拍数坛封泥,将酒水洒落大地。
“师父,各位师叔,各位师兄师弟……”
“再见了。”
酒水倾干。
凌逍随手将酒坛子甩出去。
反正,到处都乱糟糟的了,也无需去整理。
听赵冰雁说,紫凤台已亲自下令,将宸迦山赐予萧家,未来,这里会建起一座全新的郡王府。
他,该走了。
凌逍站起身来,随手拍拍屁股,走了两步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狂奔而回,在某个杂草丛中翻找起来。
“找到了!”
凌逍哈哈一笑,举起一件物事。
那是一块碎瓷片,纵然被雨水冲刷得透亮,也依稀散发出些许熏香酒气。
凌逍又翻找许久,总算将所有瓷片找齐了,他小心翼翼地,拼出一个酒坛子来。
这个酒坛子曾经装着,玄机子喝过的最后一口蜂蜜酒。
“老头,你的骨灰有着落啦!”
凌逍大叫着,大笑着。
这一刻,他终于开心起来了。
正准备回去把酒坛子重新粘好,凌逍眼角余光,忽的瞄到了一个什么,不由轻咦一声,俯下身去,将杂草慢慢拨开,里面的东西,终于清晰呈现了出来。
一个古老而破旧的袋子。
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普通布袋,可凌逍最清楚了,这其实也是储物袋,每天都挂在玄机子腰上,据说还是当年清风老祖传下的!
料想当初玄机子临死前,故意将酒坛掷出,只为将储物袋藏在里头,等待那个一定会来的人拾起。
凌逍眨了眨眼,忽然鼻子一酸,将这破袋死死攥住,拥入怀中。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