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越听越是皱眉头,说:“邵刚,你不会是想多了吧?”
“不是我想多了,是你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了,远子。”邵刚说完,仰起头来,对瓶又长长吹了一口,不一会儿,小半瓶酒又见底了。
陆远又道:“但是你这次做业务的手法,的确是不符合常规操作。你这种做法,不光彩。”
“那又怎样?”
邵刚听到陆远这么说,脸色也有些难看了,放下手里的酒,说道:“结果就是我把业务拿下了!把我们卢大组长丢了的订单,重新抢了回来!”
“可是你这么一操作,把客户搞得妻离子散怎么办?”陆远又问。
邵刚嗤笑道:“那又关我什么事?我们是业务员,又不是婚姻调解员,更不是家庭关系修复师!再说了——”
说到这儿,邵刚不无得意地笑道:“商场如战场,不管我用了什么手段,只要结果能赢,那就是好战术!至于我跟踪偷拍,找他老婆送照片,摊牌谈业务,这也属于客户分析,市场跟调的范畴吧?苍蝇不叮无缝之蛋,他要是干干净净,我怎么跟踪偷拍也没用吧?”
陆远听得怔怔出神,随后摇了摇头,叹气道:“邵刚,你变了!”
邵刚回道:“应该叫蜕变!生活教会了我该如何蜕变!”
“你真特么混蛋!”陆远愤怒地站了起来。
“不,这叫适应!是这个社会让我变得越来越适应了!”
说完,邵刚也不急不恼,徐徐起身又走向冰箱,准备拿酒。
不过冰箱里已经没酒了,一盘鸡爪一盘凉菜,十几瓶啤酒让他俩都造完了。
“没酒了,我下去买点。”他说道。
“别买了,不想喝了。差不多该回家了。”陆远摆摆手,的确再没什么心情再喝了。
邵刚摊摊手,“好吧,下次找时间再喝。你喝了这么些酒,一个人坐车能行?”
陆远走到门口,微微轻笑了一下,说道:“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这点啤酒,当漱口了。”
邵刚哈哈一笑,乐道:“嗯,你不也在变,变得会吹牛逼了。”
陆远摆摆手,出了门,下了楼梯。
“远子!”
邵刚突然走到门口,喊住了走到楼梯拐角的陆远,道:“我是不是变得特别坏?”
“?”
陆远扭头,疑惑地看着邵刚。
邵刚自顾说道:“远子,前些日子我给家里打了电话,我妹自己辍学了,家里要把学费省下来供我弟读书。我爸的肺病也越来越重了,我妈说成宿成宿的咳。我想早点挣钱,我想早点自己独立作业早点拿提成。我想给家里每月都多寄点钱!”
“我这还有一点……”陆远下意识地去摸裤兜。
“别掏了,”邵刚制止了陆远,说道,“从大一开始我就经常蹭你们的饭,蹭你们的饮料,蹭你们的网吧,缺钱了也没少找你们借钱。我不想一直都这样,我也不要一直过这种日子,远子。我想靠自己,我想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
陆远听着听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最后化作重重的一声叹气,转身下了楼。
出了光华小区,陆远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差不多快五点了。
这个点公交有点挤,再加上喝了点啤酒,有点晕乎,他怕一会儿在公交车上闷烘烘的,吐在车上。他走到路边,拦了辆计程车,直接打车回家。
在出租车上,他靠着车窗边儿上,怔怔地看着车窗外,树影婆娑,车流疾驰,路上的人们行色匆匆,总是那么的奔波忙碌。
这时,出租车司机正在来回调着广播频道,正调到有个读书频道,柔和的音乐下,主播正在朗诵着一篇文章。
这是一篇致青春的文章,讲得是一个人到中年不如狗,回忆青春与放浪的故事。
出租车司机显然不感兴趣,正要换频道,却听陆远说道:“师傅,能先别换,听一听吗?”
司机友善地点头笑了笑。
听着广播,陆远想起刚才自己和邵刚的那点争执,心里也不由多了几分自问。
邵刚那么做,有错吗?
还是说,我太较真儿了?
或者说,成年人的世界里,根本无分对错?
……
到了家,近黄昏。
他开门回家,老爸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电视上正重播着《三国演义》。厨房里传出一阵爆炒的香味儿,显然老妈正在炒菜,准备晚饭。
温馨,温暖。
家里,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爸!”
陆远走了过去,坐到了陆青山的身边。
陆青山扭过头看着陆远,微微嗅了嗅鼻子,问道:“去哪儿了?喝得一身的酒气。”
陆远也没说别的,就说跟邵刚他们聚了聚,喝了点酒。
这时,厨房里传来吴秀琴的喊话,让陆青山关了电视,去厨房端菜出来,准备吃晚饭。
陆青山应了一声好,赶紧用遥控器关了电视。
接着,他用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压低着嗓门儿对陆远说道:“别说老爸没提醒你,这两天别惹你妈生气啊,不然自讨苦吃。”
陆远问道:“为啥啊?”
陆青山说道:“你妈准备主动下岗了!”
“啊?这么快就决定了?”
陆远大为费解,疑问道:“昨天晚上,你们还不是说要给王大脑……王叔送礼,让他斡旋一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