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然,站起来望着皇帝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说出话。
她不过就是顺嘴提了一句步霁,皇帝就如此操之过急地带着她离开,生怕她被什么人找麻烦似的。
她是太后,是皇帝的生母,再怎么样也不会当着皇帝的面杀了他的妃嫔。
裕王见太后黯然伤神,安慰道。
“母后,皇兄性情一直如此,您是知道的。”
皇兄跟母后生分,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当年先皇独宠俪妃,念及俪妃无所出,声称皇后生下双胞胎已是气血两亏,不能再费心抚养两位皇子,便将尚未满月的大皇子过继给了俪妃。
直到十八年后,俪妃薨,太子李稷回到皇后名下,次月离京领旨御驾亲征定西。
太后眼里的哀怨不仅是对皇帝的,还有对先皇的,稷儿是这些孩子里性情最像先帝的,也最有可能做出跟先帝一样的事情。
她要替这江山社稷,替皇帝,防住像俪妃那样的女人再祸乱后宫。
步霁,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个俪妃。
直到太后看向裕王,呼出一口气,眼中的哀怨才算消散,心中才好受了些。
三个孩子里只有裕儿像她,心善,却意外救了不该救的人。
“你过来,哀家问你,昨日夜里救下她的到底是不是你。”
裕王突然正经了起来,裹了裹身上的衣袍,说道。
“母后莫要问这事了,儿臣现在恼得很,要知道是母后讨厌的人,就该让她在水里淹死。”
太后笑笑,拉过他的手,拍了拍说道。
“知道你的心是向着母后的,救人的事就算了,母后不会怪罪你的。”
她眼底藏着如李稷一般的锋芒,知子莫如母,就算从未抚养过皇帝,她跟皇帝也是骨肉相连的至亲。这事怕是皇帝与裕儿串通好的,故意糊弄她。
裕王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还好他演得像,不然让母后识破了,他跟皇兄都得麻烦。
步霁被李稷带出乾清宫,走出数白米远,才缓过气来,一手扶着宫墙,一手按着胸脯,大口大口地呼吸。
“你害怕太后?”
头顶的声音冷冽刺骨,她都不需要抬头看,便知道李稷是摆出了什么臭表情。
这世上就没有男人不介意自己的女人跟自己的母亲之间明争暗斗的。
他们有自己独特的思维方式,吃谁的奶叫谁妈。
现在李稷肯定觉得她刚才的反应太夸张了,有故意跟太后为敌的嫌疑。
步霁一抬头,却愣住了。
他没有冷嘲热讽,更没有抱臂旁观,而是微微低下头,瞳色的高浓度的黑,带有侵占性的目光深究着她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
这给人一种极为真诚的感觉,好像他真的很想知道她是不是在害怕太后。
仿佛只要她点点头,李稷就能大手一挥,让所有她感觉到畏惧的人和事都消失。
然而,步霁没有这么天真。
她扬起明媚的笑脸,白软的脸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轻声说道。
“没有。”
“太后是所有妃嫔学习的典范,母仪天下,诞育皇嗣。”
“自古以来只有奸邪暴虐之人才会让人害怕,太后不是,我自然不怕,皇上以为呢?”
李稷心里莫名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想听她说话,但不想听这些话。
“这不是你的肺腑之言。”
“步霁,告诉朕,你到底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