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元照蹙眉道:“高展明这篇文章确实不错,可我记得,他的性子似乎不怎么好罢。上个月宗正还对我说,高展明在学中生事,有违风化,得罪了其他子弟,被罚休学一月呢。”
一个多月前的事,其实谁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高展明和韩白月从来是见面如仇敌相见分外眼红的,他怎么可能突然之间转了性子强迫韩白月做那有伤风化之事?高元照也不是不知道高展明冤枉,他只是故意装糊涂罢了。
李绾心知安国公装糊涂,也不好点穿,忙道:“老爷说得极是。从前高展明文采虽好,但生性阴郁了些,且为人恃才傲物,我叫他做文章,他十次有九次做完了也不肯拿出来给人看,他那样的性子,终是不妥。可打从他休学一月再回到学堂之后,他的性子就变了。他如今主动与同学修好,还会体恤师长,关怀他人,心思比从前开阔了。想必是他在休学的一个月里痛定思痛,终于明白事理了。”
高元照听了这话,沉吟不语。如今高家的下一辈开始逐渐崭露头角了,他和太后有意着重培养几个能干的出来做事。他的两个嫡子中,高华尚的身体和他母亲一样弱了些,据太医所说,怕难以传承子嗣,因此高元照有心让高华崇来接自己的位置。可是高华崇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心性有些浮躁,做事也难免冲动。所以他想栽培一两个有真才实干的人辅佐高华崇,成为朝中新的中流砥柱。但是高华崇和高展明如此水火不容……
高元照把卷子搁下,道:“文章写得再好,若是品行不端,怕也难以成事。”
李绾正想为高展明再辩解两句,高元照却不给他这机会,道:“你今日说的,我知道了。高展明这孩子,我会留心观察的。宗学里这些教授,属你学问最好。我听宗正说,高家旁系里有个叫高亮的孩子为人机灵,智计不错,你多栽培他的学识。”
李绾听他说了这话,暗暗叹了口气,只得道:“是。”
高元照挥挥手:“你退下吧,下月再来向我述职。”
李绾收起卷子,恭敬地离开了安国公的书房。
高展明读书读得酣畅淋漓,并不知因为他,李绾和安国公之间已发生了一场暗潮涌动的谈话。待时辰到了,他便熄灭了书房的烛火,锁上门,回鹤竹园去了。
高展明提着灯笼,沿着小路回到香兰苑,正欲回房,突然只听吱呀一声,隔壁屋子的门被打开了,韩白月捧着烛火站在门口,倚着门框衣衫半敞,对他笑道:“哟,这不是君亮兄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高展明发现韩白月脸上竟然挂着得意的笑容,仿佛做了什么坏事已得逞了。他皱了下眉头,态度疏离地说:“这么晚了,玉桂兄还不休息么?”
高华崇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语气不善地问高展明:“你去哪里了?”
高展明一怔,旋即就因为高华崇责问的语气而有些恼了。最近几天,高华崇一直对他冷冷淡淡的,一出口必然是伤人的话,却从没关心过他。他知道从前的高展明和高华崇之间有过不伦的关系,也知道高华崇因为安国公和唐雪的事情迁怒于自己,可是那又如何,再怎么说,高展明也是高华崇的堂弟,他设计坑害自己的堂弟,难道就没有半点羞愧之心?自己夜半归来,又与他何干,只怕以他龌龊的心思来想,是怀疑自己去勾搭学中某位纨绔子弟以挑战他的权威了吧。
因此,高展明淡淡地说:“晚上睡不着,我出去逛了一圈。天色不早,我先回屋了,堂哥和玉桂兄也早点休息。”说罢便不打算再搭理他们,推开自己的房门准备进屋。
高华崇带着愠怒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这几日都和谁在一起?”
高展明并不打算理他,正打算踏进自己的屋子,却听韩白月在身后道:“二爷,君亮兄想必是近日忙着端午后筹办宴席的事,才日日那么晚归呢。君亮兄,不知宴席的事筹划的如何了,若有什么难处,你可要提前跟我们说呀,等到时间晚了,怕就来不及了。”
高展明转过身对他们笑道:“二位请放心,一切都很顺利,这点小事,愚弟定能办好,不劳二位兄台费心。”
韩白月冷冷地勾了勾嘴角:“那就好。二爷,天冷了,我们回屋吧。”
高展明不再理睬他们,径自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天色已经不早了,高展明换下衣服,点上烛火,正打算将今日在书中看到颇有感触的句子和典故记录下来便去睡觉,突然听见外面有急促的敲门声。高展明以为是韩白月他们又来挑衅滋事,正兀自不悦,却听外头人道:“爷,是我。”
高展明一听是引鹤的声音,忙走出去打开房门:“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去打点水来伺候我洗漱吧。”
引鹤神色慌张地将高展明推进房中,关上门,低声焦急道:“爷,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