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子大婚那日转瞬即至。
因为皇后还在天牢里,场面上不太好看,再加上婚事办得过于仓促,所以启献帝铆足了劲给儿子在婚礼上加码。
嫁妆聘礼这些虽然礼部都有明确章程,储君多少抬、皇子多少抬、公主多少台,但启献帝却装作不知道一样,硬是在太后已经审核过的单子上,生生又加了一笔,美其名曰“不算官中的”,最后自掏腰包补上了。
太后不愿在这等小事上跟启献帝计较,干脆睁一眼闭一眼,所以这场婚事实际上的排场,隐隐已有储君之势。
陆夭也在今日受邀之列,她是嫡亲的婶娘,没有不到场的理,而且最重要的是,皇后已经缺席了,谢朗又是长子,没有长嫂为母,那就只能婶娘在女宾席凑凑数了。
陆夭也不客气,她作为除太后以外全场女宾身份最贵重的,愣是拖到吉时快到了才姗姗来迟,启献帝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但又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孕妇肯出席,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谢文茵也到了,她按资排辈是长公主,今日出席也是应当的。姑嫂二人自带小圈子,坐在上位窃窃私语,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按照皇室规矩,行礼之后,女眷们应该要去洞房闹一闹,以示日后生活红火热闹。去的人越多,代表日后的日子越兴旺,谢文茵原本不想去,但陆夭轻轻扯了扯她。
“犯不上在这种小事上跟皇上对着干。”她低声提醒着,“司大人日后很可能还要回归朝堂,别闹太僵才是。”
谢文茵闻言,这才不情不愿跟着陆夭往谢朗的东宫而去。
宫女正在给钱落葵整理喜服,这套喜服,原是礼部定制的,但启献帝想到宁王大婚时,宁王妃用的是先皇后的礼服,心下未免不平,于是又找出皇后当年大婚的那件。
他嫌款式太老,又觉得穿废后的礼袍不够吉利,于是另找了宫内最有名的绣匠重新改过,改成适合皇子妃的制式,搭配全新的七凤凤冠,据说用料和当年宁王迎娶宁王妃的一模一样。
原本是很隆重的嫁衣,可钱落葵只觉得沮丧。
东西都是顶好的,只是嫁的人不对,她原本只想做个普通嫁娘,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号称是都城闺秀人人艳羡的女子,但内心并不快乐。
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呢?
她不免想起上轿前一晚,薛玉茹到她闺房里来,走过场似的嘱咐了一些新婚夜该注意的事情,末了带了几分真心劝道。
“这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大局已定,就别做无谓挣扎了。”她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事,以前你忍气吞声就便罢了,如今你已经是皇子妃,该做的反击,该报的仇,一桩桩一件件,别便宜了那些坑你的人。”
虽然明知道薛玉茹有挑拨之嫌,但钱落葵还是忍不住被这番话打动了。
是啊,是谁害她落入如今的境地?
是陆夭啊!
若没有她从中作梗,自己本可以一点一点打动路子都,最后双宿双栖,成就一段杏坛佳话的。
可她偏生各种阻挠,破坏自己的好事,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她甚至还在自己大婚前夕特意跑来送信,说路子都觅到了真命天女,这是在**裸地嘲讽她吗?
思及至此,钱落葵捏紧了手中的喜帕,帕子上的一对交颈鸳鸯被她揉搓得面目全非。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是谢朗吗?
她的心微微有些揪紧,对于这位皇长子,她始终没有看透过,可这个人却要成为自己共度一生的夫君,想来怎能不让人心生忐忑呢?
孰料进来的却是宗亲女眷们,陆夭和谢文茵论身份论辈分都是当之无愧的中心人物,于是被众人众星捧月拱在最前面。
东宫伺候的宫女个个都是人精,见状立刻迎上去行礼。
陆夭笑容温婉,上来先是给钱落葵道喜,又以长辈的身份说了两句吉祥话儿,接着便站至一边,完全没有半点要抢风头的意思。
这些宗亲女眷知道陆夭在外向来是礼节滴水不漏,哪怕皇长子是众所周知宁王的劲敌,但在这种场合,她也能从头到尾落落大方,不落褒贬,这才是未来国母的气度,相比之下,一直傻坐在那里的皇子妃,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谢文茵作为长公主,辈分又比谢朗大,自然也得说几句,但她对钱落葵实在没什么好感,对谢朗更甚,正想装聋作哑站在一旁,就看见谢朗一路从垂花门外进来。
按照惯例,皇子和皇子妃还要单独给帝后奉茶行礼,所以他八成是来接钱落葵的。
谢文茵登时冒出一股子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