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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在满腹忐忑不安中,回到了陆府。
而陆夭已经先她一步,气定神闲坐在陆家正厅,她还带了孙嬷嬷来。
陆尚书对此没有半点异议,按品级,陆夭比自己大,又有宁王压阵,所以当仁不让坐在上首。
“夭姐儿,你说这个事儿想怎么办。爹都听你的,务必要让我闺女出了这口气!”
作为官场老油条,他看风使舵可是一把好手,陆仁嘉被贬为侧妃,一时半刻翻身无望,眼下陆夭得势,他自然要顺着点这位二小姐。
不过陆夭并没理会他,而是吩咐管家。
“去把姨娘和弟弟都叫出来吧。”
管家依言而去。
因为徐氏颇有手段,所以陆家人口简单,到现在后院只有周姨娘和王姨娘两位。
王姨娘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可以忽略不计。
周姨娘祖上是读书人家出身,她也颇知情识趣,膝下有个比陆夭小一岁的庶子陆上元。因为徐氏无所出,所以这个庶子算是陆家唯一可以传宗接代的。
要说周姨娘的出身,其实比起徐氏要高一些,而且跟陆夭的生母学过主持中馈。只是后来不太受宠,她也不争,守着儿子和一只猫,闲时打打马吊,聊聊八卦,日子颇为滋润。
陆夭平素跟她关系不错,这时候把人叫来,她脸上还是笑盈盈的。
“二小姐回门了?等下把我做的柿子酱带走一罐吧,你最喜欢的。”
陆夭笑着点点头,亲切地冲周姨娘招招手。
“给姨娘道喜。”
周姨娘有些疑惑,不年不节,喜从何来?
她看看徐氏一脸霜打了茄子的模样,愈发想不明白。
“二小姐跟我开玩笑么?我常年在家,能有什么喜?”
“这个家荒废得也有些久了,想让姨娘来掌家呢。”
话一出口,徐氏立刻抬眼看过来。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听不懂吗?”陆夭这次连客气都懒得装,“之前在宫里说休妻,你以为是开玩笑的?”
徐氏确实抱了点侥幸心理,虽然陆尚书当时为了给皇上递台阶提出了休妻,但说到底还是家事。就是皇帝皇后也没有追到人家家里逼着写休书的道理吧。
想到这儿,徐氏立刻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四十出头的人梨花带雨,看的陆夭牙根都酸了。
“老爷,您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不能真的把我休回去啊。”徐氏拉着陆尚书的袖口,“您知道我们家是个什么情况,爹娘都没了,回去只能在兄弟媳妇手下讨生活,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说着就嘤嘤哭起来。
陆尚书有个文人最大的毛病,耳根子软,听徐氏这么说,想起这些年的恩爱,又开始有些动摇。
不过他深知乌纱帽和下堂妻孰轻孰重,这事儿自己做不了主。
既然宫里让陆夭全权做主,那徐氏的去留就都得听这位姑奶奶的。
“夭姐儿,你看,这徐氏到咱们家也有十几年了,一手把你带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吧?”陆尚书腆着脸,“要不你看,咱们关起门来和稀泥,休妻这事儿就睁一眼闭一眼过去吧。”
陆夭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立刻又补充。
“不过你放心,爹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让她给你当堂认错,你看如何?”
陆夭看了看满脸眼泪仍努力维持姿态的徐氏,又看了看出尔反尔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爹。
“怎么个认错法?三跪九叩端茶认错吗?”
“什么?”徐氏拔高了嗓音,把全屋子都吓了一跳,“三跪九叩?你不怕折寿吗?”
陆尚书心底暗恨徐氏烂泥糊不上墙,他把台阶都铺好了,结果又让她踢翻了。
“不就是道个歉吗?还能少块肉啊!”陆尚书嘴上斥责着徐氏,眼神却在瞟陆夭。
陆夭懒得看这对夫妇惺惺作态。
“大可不必,我确实怕折寿。”陆夭整肃了脸色,很有几分王妃的气度,“尚书大人现在胆儿也肥了,敢玩阳奉阴违这一套。您在后宫当着皇上的面,可是口口声声说的休妻!”
“那不是皇后把这事儿全权交给你了嘛!”陆尚书厚着脸皮,“咱们关起门来一家子,通融通融呗。”
“出嫁从夫,我跟您现在还真不是一家子。”陆夭冷哼一声,“今天我也把话放在这儿,要么休妻,要么您自己去跟皇上解释。”
陆尚书从这一句话里听出了女儿的态度,他是偏心徐氏,但孰轻孰重他心里明白。
无论如何不能再得罪皇上了,至于夫人,换一任和换两任也没什么区别。
“休!我这就写休书,夭姐儿别急。”说着他吩咐管家,“去给二小姐做碗冰粉上来败败火。”
陆夭看向徐氏,一字一顿。
“陆尚书之前说了,你当初来我们家也没什么陪嫁,听说就是些随身衣物。回头收拾收拾,该你的你带走,不该你的,我陆家一分一毫你也别想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