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护闻言怒而拍桌:“祁秀才带你去了丘县,我当他们也便消停了,不想祁秀才去了,他们反倒是更肆无忌惮起来!”
“若叫我在,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祁北南道:“有萧叔的话,我宽慰许多。”
萧护道:“这一帮子人寻去丘县,你便该给我送封信来,我也好赶过去替你撑腰。”
祁北南道:“他们一开始似是为着奔丧前来,尚且说着好话,时日一长,这才变了嘴脸,也是我错信了他们。”
萧护吐了口浊气:“这事儿怪不得你,他们别有用心,你一个孩子哪里能够应付。”
祁北南见萧护有袒护之意,他方才将随身带着的四方木盒取出,转呈交到了萧护手上:“这是父亲临终前交待我定要带给萧叔的东西。”
萧护诧异路途迢迢送来的什麽,开盒一瞧,见着里头竟是一枚熟悉的云纹银锁。
祁北南转退后叩礼跪下:“父亲临终前与我说,若家里有甚么变故,便带了这物来见萧叔父;若在在丘县安然,便刻苦读书,不必上门叨扰,只待来时再和萧家结好。”
“昔日父母在世,萧祁两家定了婚约。儿今时年少寡弱,恳请叔父看在父母生时交情庇护。”
祁北南提出这要求,其实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萧护会答应。
他爹在世时虽说过萧护人品不错,是个可托付的人。
可现在他年少,一没功名二没甚么银钱,投奔岳家,丈人不愿意答应也合情理。
更甚的或许见如此变故还有悔婚的念头。
于是他又道:“儿蠢钝,虽没甚么大用处,父亲在世时幸不曾落下过学业,只待丧期满,儿下场有信心能过院试。”
空口的承诺虽虚浮,却比什麽都不许教人舒坦些,不过祁北南的许诺也并不虚,他的确是有信心的。
“若三年后儿不曾谋得秀才功名,定自行离去。这三年间,读书吃用儿自行管着,只请叔父借片屋檐。”
祁北南虽有些空口无凭,可一席话却说的诚恳。
萧护听了祁家的旧亲上门闹事,祁北南大老远的过来,心里其实便有了些数。
他看着盒子里安然躺着的云纹银锁,与之相配的另一枚他还替小宝给保管着。
当年他与发妻在祁家,两家人喜悦的定下婚事,恍然已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那些人去的去,竟已孤只他和祁北南一个孩子在了。
他看向地上跪着的少年,背脊直挺,眸光格外坚定,坚韧的不似少年人。
倒是教他许的那一腔诺更有了几分说服力。
萧护虽是个粗人,但也知晓当今科考何其不易,寻常人家的子弟要想考中些功名傍身,更是难于登天。
为此,他心中觉着祁北南这番诺言,只怕是难以成真。
不过他本也不慕什麽富贵,若祁北南真能有些功名,自然是好。
可即使不能,他已经读过不少书,识得字会书写,往后要学些轻松的手艺营生也容易。
当个账房先生,或是在书坊中,书院私塾里打杂做事,也都能养家糊口了。
往后元宝跟着他过日子,能吃饱穿暖,便不算差。
萧护看似不是个谋计事的,可对于这般大事情,他心里却有杆秤,谋计得清楚。
他合上木盒,转去将祁北南扶起。
“我与你爹娘交好,即便是没有这桩婚事,如今你孤儿无依,我也当庇护。祁秀才临终将你托付给我,是他信得过我。”
萧护看着祁北南:“你有志向我高兴,可也不必做那般大的许诺来,教你肩膀上担子重,什麽三年能成不能成的,只管安心住下。”
“我常在外头,小宝年幼,你若在家能替我照看一二,我也更宽心些。”
祁北南见萧护答应,也是卸了好大一口气,他郑重道:“叔父放心,我定然照顾好小宝。”
话音一转,他又道:“只是婶婶那头.......”
萧护摆摆手:“你安心,婶婶是个贤善的人。她也是苦出来的,我与她说明白,她定然会体谅理解的。”
祁北南闻言微微一笑,瞧他这丈人是还不知秦氏的面目,对着那张良善的假面皮觉着她好呢。
但他未言秦氏的一句不是,反而顺着萧护的话夸赞:“有萧叔这话,婶婶定然是亲和好相与的。我见小宝性子有些内敛,若非婶婶如此的人,如何看顾体贴得好小宝,我往后必当尊着敬着婶婶。”
祁北南晓得了秦氏甚么性子,哪里会答应家里头住进个外人来,必不会如萧护说的那般体谅。
他来了,秦氏定然觉着多一张嘴吃用,平添许多花销。
这且不说,要紧的是他已经十岁,又读过书,再不是萧元宝那般四五岁,甚么都不懂的孩童,轻易就能拿捏得住。
便是晓得会如此,他才越说些秦氏的好话,将她夸得大度,明理,贤良,高高的给捧起来。
把萧护的心中预期拔得高高的,秦氏所表现出来与之相反的态度,萧护心里的落差也便会增大,瞧出些她的真面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