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天景在村里的私塾读过书,先生教过一些简单的诗文,还有《千字文》,《孝子传》和《子弟规》。”
“只是这些书吗?”锦阳帝有些失望,天景的言谈举止不像是这些普通的启蒙读物教出来的。想了想,他把一份折子推到她面前,“你念念这个。”
她看看锦阳帝,再看看那卷厚重的纸,疑惑道,“这是朝廷上的奏章,女儿可以看吗?”
“父皇让你看,你当然就可以看,试试能不能读下来。”
她暗笑,即便不算她这几年读过的治世经典,但凭前世的记忆,阅读理解这些文字也是小菜一碟。她拿过奏折,大略扫了几眼就读起来。锦阳帝起初还边写边听,渐渐就停了笔,眼睛盯着天景,越来越惊讶困惑。他选的这份折子很长,内容晦涩复杂,就是让太子或玄明来读,想必也是磕磕绊绊,应该还有好多字都不认识。而这个自称只念了几年私塾的女孩儿,竟念得通顺流畅,抑扬顿挫,没有一处卡壳读错的地方,绵软甜润的童音还特别好听。
“天景,你说实话,你真的只读过私塾吗?”待她读完了奏折,锦阳帝平静问道。
女孩眨了眨眼,忽然屈膝跪下磕了个头,“父皇英明,天景是没完全说实话,父皇不要生气好不好!天景不敢欺瞒父皇,只是怕说了实话父皇也不会相信的。”
“你起来说话,只要你说实话,父皇就相信。”
天景起身,小手向御案上的一本书一指,“父皇,这本《践世录》天景就看过。”
锦阳帝吓了一跳,拿过她指的那本书,诧异道,“这本书你看过?那你说说,这书是谁写的?内容是什么?”
天景背负双手,在御书房里踱着方步,朗声道,“《践世录》是前朝首辅宰相,龙纹阁二十四学士之首的秦锐大学士所撰写。《践世录》:践者,历炼实践也;世者,世事天下也。此书从我大渊创世之帝陈远帆自草莽中立身起,至前朝奉天帝统一国内三十六异族终,写尽我大渊四代帝王立业之本,治世之道。”
天景在房里转了两圈,才介绍完了《践世录》,她又回到御案前,怯怯道,“父皇,女儿说得可有错处吗?”
锦阳帝呆呆摇了摇头,端起茶喝了口才省过神来,“父皇在你这个年纪,还不知有《践世录》,十岁方读此书,也是懵懂。你这孩子也太聪明了……不过,这本书总不会在古榆村私塾先生的教学之列吧?”
“哈哈,当然不是了!”她笑着绕过御案,挤在锦阳帝身边,拉着他的衣襟,“父皇,您坐下嘛,坐下女儿跟您说。”
锦阳帝依言坐下,手上还拿着《践世录》,他看着封面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忽然想再考一考这个聪明到古怪的娃娃,他翻开书,轻咳一声,“你既读过此书,书中内容可还记得?父皇考你几段如何?背不出的话,可是要打手心的哦!”
小女孩骄傲得一仰头,“父皇随便考,天景最不怕背书了。”
锦阳帝又气又笑,不怕背书的小孩子,那还是小孩子吗?想想自己小时候,每次被父皇考背书,也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哪有她这般自负,今天非考倒她不可,看打她手心时哭不哭。
他随意翻到一章,念了开头几句,天景微一沉吟,就如读书般流畅地接了下去,一字不差。锦阳帝叫停,另起一章,天景还是背得滔滔不绝,再换一章,仍然难不倒她。
锦阳帝吸一口气,加大了难度,不再有开头提示,只说,“背第几章的第几段”,“背多少页的第几行至第几行”,可是,那小丫头就像是故意气他一样,负着手仰着头,顶多是蹙蹙眉或稍一沉吟,接着便是行云流水的背诵,怎么也难不倒。
锦阳帝啪的一下合起书,似笑非笑看着她,“如果父皇今天就跟你耗下去,你是不是能把整本书背出来?”
天景偏了偏头,“父皇时间宝贵,恐怕不能听女儿背完全书吧?”
锦阳帝悻悻地哼了一声,忽然冒出了一个促狭的主意,叫进个内侍吩咐道,“去传朕旨意,宣韦素清、吴昀和、岑午华和宁玉川四人御书房议事。”
内侍应声去了,锦阳帝整理着桌上的奏折说道,“这四人都是朝中重臣,也都是秦锐门生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号称‘秦门四学士’,等会儿他们来,你再把你的背书天赋展示出来。”他回过头小声嘀咕,“朕不能独自受打击,也得打击一下那四个老头子。”
天景差点笑出声,这位年近不惑的帝王,原来也有孩子气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