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想着,这是个好机会。”陈励没去看柳氏,自始至终,如向着空气说话:
“周九娘那件事时,是你利用了我,说什么‘趁着今儿前头摆流水席,不若请二哥去瞧一瞧这些市井之人,体会些人间烟火,想是他心头郁结便能开解’。正因有了你这句话,我才力邀他去前院儿,却未想竟教那奸人之计得逞,二哥他也……”
他忽然停住话头,自嘲地“嚯嚯”笑起来
冰冷的、毫无起伏的笑声,竟不像是从活人口中发出来的,被槅扇后细细的冷风携着,须臾而散。
“现在想想,更早之前,你娘家堂兄荐的那个什么挂单高僧,怕也不简单。”他说得淡然,可颊边肌肉却在轻微地痉挛着,于是,声音便也有些发颤:“所幸二嫂精明,并不曾上钩儿,只叫个婆子走了个场面,倒还惹来你好一通埋怨,只说二嫂面甜心苦,并不拿我这个四弟当亲人看。”
他用力地咬着牙,两腮绷紧,眉眼都挪了位,偏仍旧挂着那个变形了的笑,神情骇人:“若二嫂当真信了我这个小叔子的话,亲去寺中求医,则我怕也只能以死谢罪,方可消解身上的这些罪孽。”
柳氏动作极缓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
“老爷这是把什么事儿都往妾身头上安么?”她直勾勾地看着陈励,双目泛红:“妾身娘家人不过是好心想要帮个忙,老爷竟也觉着这是算计?莫不是在老爷眼里,我一个人不好了,我娘家全家便都不好了么?”
“那你说,我当如何?”陈励笔直地看着前方,唇角的痉挛直漫至整张脸,神情几乎是狰狞的:“你利用于我、欺骗于我,连我们未出生的孩儿你也说舍就说。你说你娘家人是好心,可我又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又怎么分辨得出你哪一句可信、哪一句不可信?”
他忽地闭起眼,紧蹙的双眉之下,是竭力抑住的强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