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把嘴闭紧,阿福的事,一句也不许透露。”驿丞低声说。
驿卒忙点头:“头儿你放心吧。”
那化名阿福的楚小姐,鬼机灵鬼机灵的,骗了那些人,现在又当上了皇后,不知道是不是也是——骗来的。
不管是靠爹来的,还是自己骗来的,现在这女孩儿就是皇后了!
皇后!
两人站在大厅各有所思,伴着阵阵雷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门外。
“大人。”有个老妇下马,牵着一个幼童,对着驿丞奔来,恭敬施礼,“可否容我们住一宿?”
老妇颤颤巍巍,穿着打扮简朴,幼童战战兢兢怯怯,看起来令人怜惜。
驿丞按着腰带,和蔼问:“可有路引官牒?”
老妇摇头:“大人,我们没有官身,只是天快要下雨了,我家老头儿身体也不好,请求大人让我们借宿一宿。”
说着上前,袖子里拿出一个钱袋塞给驿丞。
驿丞忙向后一躲,避开了老妇。
“不敢不敢,不能不能。”他肃容说,“且不说今日已经住满了,驿站的规矩平民白身不能住,老阿婆你还是快些赶路,前方不远就能进城镇了。”
老妇噗通就跪下来,幼童受了惊吓,抱着她的胳膊哭。
“大人,大人,可怜可怜,儿子媳妇早死,只留下一个孙儿,老妇和孙儿可依靠的只有老头儿,他的病不能再淋雨了。”她哭道,“老妇不求住房间,只要让我们在屋檐下避一晚就行。”
大厅的客人们有走出来,看到这老妇幼儿极其可怜,也跟着劝说驿丞,就一晚,挤挤好了。
但不管老妇怎么求,幼童怎么哭,其他人如何说情,驿丞铁石心肠不为所动,驿卒也神情严肃。
“如果你真想救你家老伴儿,就赶快驾车走。”驿丞沉声说,“越快走越能赶到城镇落脚。”
他说着对京城的方向拱手施礼。
“如今国朝事多,新帝登基,我等食君之禄,必须严守职责。”
见他实在说不动,老妇哭着抱着幼童踉跄而去。
大厅的客人们对驿丞纷纷摇头“你这也太死板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助老弱也是为新帝爱抚子民呢。”
不管大家怎么说,驿丞只是笑着摇头,直到那老妇的车消失在大路上,远处乌云黑压压的而来。
可怜?更可怜的人他已经见过了,还帮过了,结果呢?
那可怜人如今高坐皇后之位了。
他许令以后当善人,可要把眼睛擦亮,不能见人就可怜,尤其是拿出钱财诱惑的。
那些钱财他不仅拿不到,还会引来麻烦。
伴着滚雷,黄昏一瞬间变成了黑夜,瓢泼的大雨落了下来,驿站的地面上瞬时雨水四流。
但大雨中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群披着雨布的兵卫冲进驿站。
“奉令核查!”
一声声呼喝,将驿站搅动得更加嘈杂。
所有人,不管是入住的还是驿站的杂役,都被核验身份,看着这些人如夜色漆黑的脸,以及铠甲上的血腥气,驿站里人人屏气噤声不敢多言。
驿丞更是心惊肉跳,问这群人的首领:“不知是追查什么人?”
那首领神情淡淡,撩了他一眼:“赵氏余孽,你可有见过可疑人等?”
赵氏余孽啊,驿丞忙摆手,整容说:“驿站只允许官身入住,下官我都亲自一一核查过的。”
将官嗯了声,眼神犀利:“那就好,否则你就是同党。”
驿丞忙再三说不敢,并表明如果遇到可疑的人立刻上报。
有兵卫进来,对首领附耳低语,那首领立刻站起身来,抬手一挥,伴着铁甲哗啦声,人马在大雨中疾驰而去——
留下驿站的里的人们心神惊骇不定。
追查赵氏余孽?赵氏都被诛九族了,竟然还有余孽,真是好吓人啊。
.......
.......
夜色里马车独行在山路上,雨水哗啦啦冲刷着车,坐在其内宛如身处汪洋之中。
但遇到如此境遇的老妇和幼童没有再哭泣,而是安静又恭敬的坐在车厢角落。
车厢里半躺着一人,壁灯昏昏照着,并不是病弱的老者,而是一个年轻人,他姿态娴雅,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抚动敲打车板,伴着雨声似乎在弹奏。
“世子,这许驿丞是个贪财又假充好人的人。”老妇轻声说,“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竟然拒绝我们——”
“北曹镇驿站。”萧珣念着几个字,敲打车板的手指一停,“我想起来了,原来是这里。”
这里如何?老妇不解。
“不奇怪。”萧珣没有给她解释,笑了笑,“这驿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年楚小姐就是在这个驿站搭上驿兵,然后又被邓弈追上,这驿丞没少受牵连。
驿丞从此后再不敢可怜可怜人了吧。
他是被她逼出京城。
没想到路途中,也还能继续因为她受限。
楚昭小姐,好像真是他命中的克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