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姐儿日日往学里去,秀娘送了她两日,便转头忙起别的事务来,头一样泺水镇王家塘婆婆的坟要修,第二样便是王四郎要收茶园子,第三样,刚立起来的绸坊,还有许多事要从头打理。
这些事每一桩留在江州都是办不成的,可女儿也她也丢不开手去,想到丈夫已经往泺水去了,便把手头的事都托给了玉娘,叫她暂管着。
蓉姐儿看见秀娘收拾东西还以为又要“家”去,她到现在还只当泺水那个是家,急急回了自个儿屋子,把收络的小玩意儿都扔进匣子里,点着手指头数数:“悦姐儿给的香包,何淑何惠给的小梳子,还有平五给的扇屏。”她一样样都要带回去,好到妍姐儿宁姐儿面前去显摆。
玉娘看见她兴兜兜的收拾东西,又不好说不带她去,张了几回嘴正要开口呢,蓉姐儿抱了匣子往正院去,丫头见她闯进来急急掀起了帘子,蓉姐儿像头小牛崽子似的冲进去,把匣子往罗汉床上一放,伸手往里一推,靠着秀娘收拾的那堆行李,抬头冲秀娘“嘻嘻”一笑。
秀娘正理衣裳,看见了笑道:“跟了娘去,便不读书拉?”
“嗯!”蓉姐儿干脆的点了头,秀娘哑然,半晌才说:“你若是缺了课,曹先生就不要你啦。”蓉姐儿呆住了,她皱了眉毛,低头盯着鞋尖,小肩膀一动一动,秀娘也不去理会她,指点杏叶把给首饰按样分好,往罗汉床上一坐,蓉姐儿自己爬上去趴在她身上,委屈的一抽一抽的。
“妞妞最乖,等娘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要是你一天不落的写满五张字,娘就接了阿婆阿公再来看你好不好?你跟大白两个看家,玉娘也在呢。”秀娘搂了个满怀,拍她的背。
蓉姐儿再小也知道道理,两个里边选一个,她只好选留下来读书。秀娘出门时,玉娘抱了蓉姐儿送到大门边,蓉姐儿皱了一张脸,苦兮兮的看着秀娘上了大车,秀娘掀了帘子同她摆手,那帘子一放下来,车辙儿才动,蓉姐儿便再也忍不住,抬手捂住眼睛哭起来。
才将将开春,王家又无田地,那有产业的人家要忙着春耕,王四郎却只需盯着茶园便可,他属意要买的还是那个败家子的茶园,也不知他怎生借得钱来,竟又活了一年,这一回却是真的不卖茶园再无活路了。
老婆病死了,儿子病病歪歪,饿得头大身细,像棵豆芽菜,守着一个好茶园却没钱雇人打理,茶叶都往上疯长,今年这叶芽儿,眼见着就采不得了。
这样子,他还作价五百两,跟去岁采得好茶时候一般价钱,一般人家便是想买他的茶园,也还算一回帐,五百两是便宜了,可茶园要再请人打理,一年不采三年都采不出好茶叶来,须得好好养上一年,再等第二年方好采茶。
这一算便拖到了二年后去,谁家现买个茶园子还等两年再采茶的,是以都不肯再理会他,这个败家子已经疯魔了,身上一件像样的衣裳也无,日日蹲在墙根底下,所幸屋子还不曾破败了去,还有一床破被子好遮一遮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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