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韫偏头望向张松,问道:“你说,他这种人,该死不该死?”
张松咽了咽口水,从嘴角硬挤出一句,“他的确该死……”
“听说梓潼县北边,来了一群‘马匪’,张捕头可曾知道情况?”
李韫开始询问正事。
张松老实回答:“知道,前日突然兴起的,把北方五十里地的商道,官道,全给占据了,听说有两百多号人,蒙着黑色面巾,见人便杀,见东西便抢,跟地狱里的恶鬼似的……”
乍得一听,刘敢当还真是个“演技派”,竟然能被人传得这么坏。
“马匪如此嚣张,县衙有派官兵去清剿么?”李韫又问。
“县城里官兵,加上驿卒,官差,总共也四百来人,连五十名骑兵都凑不出来,哪儿有资格去跟马匪碰啊。”
张松直甩脑袋,又道:“不过据上边儿来的消息,再过几日燕王府便会出兵协助剿匪,听说还是燕王殿下亲自领兵呢!”
“听你提及‘燕王’时,语气铿锵有力的。”
李韫笑着问道:“怎么,你觉得他不错?”
张松苦涩道:“我一个星斗小民,哪儿敢评价燕王,只是觉得,如今他算是咱燕人最后的脊梁骨了。”
“嗯……”
李韫暗自点头,这话倒是很中听。
以剿马匪为借口,并非长久之计。
想要在未来半年确保走私马匹不出岔子,就必须想办法控制梓潼县,并除掉田文敬这个岐国官员。
梓潼县只有四百余名官兵,杀一个县令,应该不是难事……
“您……还有要问的吗?”
张松见李韫久不说话,弱声试问。
李韫摇了摇头,轻吐出一个字:
“赏。”
“是。”
宋邯摸出小锭银两丢给张松,“今日算你运气好,遇到我家公子大方,拿着吧。”
张松受宠若惊,这一锭银子,起码也有五两啊。要知道他们这些当差的,一个月工钱也才三两。
“谢谢……公子!”
张松连连道谢,退了下去。
可给把一众捕快给羡慕坏了。
“这是哪来的主儿啊?出手竟这么阔绰?”
“张头儿,见者有份啊!”
“哎,我见这公子人挺不错的,要不咱将他私放了吧,反正王胡子这家伙也该死……”
“你没看出来么,他是要自己去官府的,咱愿意放他,他还不愿意走哩!”
李韫待人这方面,真没得说。
也不是他自摆清高,而是身居其位,戴着王冠,与人说话,教人做事,岂能低声下气?
明明是“杀人犯”的身份,硬生生被他走出了主人家的风范。
下午,雨终于停了。
临近县城的道路,都铺了石子儿,走起来十分顺畅。
在天黑之前,一行人抵达梓潼县城。
“哎哎哎,你们快瞧啊?他们抬的那人不是王胡子么?”
“苍天有眼呐,这个丧良心的东西,终于死了!”
“就该拉他游街示众!”
城里的百姓,对这王胡子的尸体指指点点,谩骂声一片。
可见这个地保狗腿子,平日里没少干伤天害理之事。
爱看热闹的百姓,跟着队伍来到县衙。
“这个,公子啊,虽说您给了我赏钱,可公事还是要公办的嘛,您下马?”
张松态度谦卑,又瞥了一眼宋邯等人佩刀,“还有几位的刀……”
李韫点点头,下了马,大步走进县衙。
“我们这几把刀,砍过的人加起来,绝不低于千数,你可要好生保管。”
宋邯缴纳了佩刀,由衷叮嘱。
张松接过佩刀,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随后宋邯等人也跟着李韫走进县衙。
张松与几名捕快则抬着王胡子尸体来到公堂。
一行人在公堂稍等了片刻。
“田大人驾到!”
“升堂!”
在一声声威武中,一个四旬左右,身穿岐国官服的中年人,大步走上公堂入座,他便是梓潼县令田文敬。
“啪!”
惊堂木一拍,公堂鸦雀无声。
“大胆刁民,你竟敢在本官——”
“我认罪。”
李韫实在不想听这些官家套词。
认罪速度之快,连田文敬都不由为之一愣。
“哟呵,你小子还挺有种的嘛!既然如此,本官也不与你废话了!师爷,即刻起草状纸,让他签字画押,了结此案!”
田文敬给案桌旁的师爷使了个眼色。
师爷拿起一张空白状纸,毛笔沾了沾墨,先问李韫:
“罪人姓名?”
“李韫。”
“籍贯?”
“原籍西京,后迁于燕州城北。”
“哟?还是京城人士啊。”
师爷带着嘲讽的语气,又问道:“以何为生计啊?”
李韫想了想,答道:“俸禄吧。虽然我从未领到过俸禄。”
听到“俸禄”二字,师爷的语气明显有了些变化。
“你难道头上带着衔儿?”
“徒有虚衔尔。”
“花钱买的吧?”
“不是,祖上传下来的。”
“那是个什么衔儿?”
“藩王。”
“哦……藩王……”
师爷执笔书写,可刚将“藩”字写下一半,手不禁一抖。
“藩……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