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说是接出去了,也只不过是给袭人换了个史家的小院儿住着,日常起居还要帮着史大姑娘做绣活儿才换得来银钱。
云珠顺着绮霰的视线朝正房看过去,隔着帘子缝隙,见一个穿着淡青色对襟褙子的女人,头发丝儿到脚底板都很有一丝不苟的味道,可已不复从前的风情。
只见她正哀哀戚戚地与宝玉陈述着什么,宝玉也是听得满脸泪水,悲从中来。
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云珠瞧着袭人周身的憔悴,按说吃了她那么多暗亏,如今该高兴才是。可不知怎么的,见着袭人出来,她喉咙间的喜悦还没出来,就先流下了泪水。两人对撞,皆是一愣。
从高台跌落尘埃,眼见着已经没有再爬起来的资本,袭人唇角嗫嚅,最终只是腼腆一笑,便侧身出去了。
宝玉叫她去花厅等着,他要去向老太太陈情。
绛芸轩惯是拜高踩低的,往日与袭人交好的麝月几人,都借着活计躲开了。袭人在花厅坐了半刻钟,云珠冷眼瞧着都无一人上前与她攀谈。
人走茶凉,不过这般场景。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你别忘了,你攀上的晴雯,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而你们,将来亦会如此。”袭人没接云珠手上的茶水,只拢了拢衣襟,吐出几句刻薄之语。
她如今已不计较王夫人当面我的儿,背后小贱人这样的两面三刀了,只是还无法在绛芸轩这些小蹄子面前放得开。
云珠没应声儿,看了袭人一眼,见四下无人,噔的一声将吐了口水的茶水搁在桌边,满满当当的茶碗在桌上溢出水渍。
酒满敬人,茶满欺人。
这一眼,云珠嗓子里的火气又上来了,却梗着脖子,哼了一声,出门时梗得直打饱嗝,也到底没吐出什么报复的话。
她心头有隐秘的欢喜不假,可袭人说得也没错,覆巢之下,安知她的今日不是大家的明日?
只是她高估了贾宝玉的本事。
陈情自然是陈不来的,素来疼爱宝玉的老太太,今儿愣是听了始末也没有心软,任由宝玉包了两行清泪,她也只是说:“袭人自小也服侍湘云的,如今湘云接她去了,也算是佳话。她既得了门路求到你跟前儿,我便替你赏她五十两银子,也算是全了你们的情谊。”
鸳鸯站在一旁,倒是很想给贾宝玉使眼色,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只是不肯叫儿媳妇难做,所以不愿做这恶人。
可若是宝玉撒泼打滚,哭天喊地,老太太定然是无不应允的。
那袭人是个痴的,从前为宝玉做了许多憨事叫二太太不喜,如今眼瞧着老太太的大腿不来抱,偏要去走宝玉这个公子哥儿的门路,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鸳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立时离了老太太,去对那憨人耳提面命骂上一顿。许是念着到底有几分一同做事的情谊,宝玉走后,鸳鸯扶着老太太,借着绣活儿的话头往袭人身上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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