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也是百感交集:“宝玉,娘一直等着你能醒悟改过,今儿当真如你说的,娘这会子就是死了也愿意。”
老太太抚摸着宝玉的脸:“宝玉,这是你吗?你别吓我?”
宝玉道:“老祖宗,以前都是那块玉闹得,而今碎了,我也醒悟了,今后不再让老太太和太太为我担心了。”
老太太越来越忧心,抓着他的手:“宝玉?”
他说醒悟,毋宁说是玉碎后的改变。
或者宝玉已经不是她以前的宝玉了。“鸳鸯,你去请太医过来诊治,立刻就去!”
鸳鸯忙出去了。
宝玉仍旧笑呵呵的:“老太太,太太,我真的没事!”
说着,站在那儿,依旧面如冠玉,俊秀翩翩,只是总不如往日神彩飘逸,光华夺人。
“麝月几个也都劝了,与她们无干的,您就放过她们吧!”
老太太颤巍巍的将手附在他额头:“宝玉……你放心,今儿好好歇着,明儿我请清虚观的张神仙给你瞧瞧,切莫丢失了魂魄。”
王夫人听老太太说的瘳人,忙担心道:“老太太,你是说?”
老太太打断她说话:“瞧瞧也是好的。”
过了好一会儿,贾政才听说玉碎了,赶过来。
知道宝玉没事,叹道:“碎了也好,将来不至于因此获罪。你若真的改了,便是祖宗积德,连我也从此吃斋茹素。就怕你只有三日好,骗了老太太和你太太。”
宝玉躬身道:“老爷,过去儿子是有些不堪的毛病,一发改了就是,以后定然不会让老爷再担心了。老爷和太太殷殷期望儿子若是再不懂事,那真的猪狗不如了。”
“宝玉?”贾政听了,竟然失声道:“你没事吧?”
宝玉垂手笑着:“老爷打了骂了多少次这会儿也该醒悟了。”
贾政不禁摸着他的脸,眼角沁出泪来:“宝玉,好啊!你真想读书,我便辞了官,一心教导与你!以你的聪慧,中举不难,努力些,就是进士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喜极而泣。
多少年了?
宝玉只是笑:“老爷无需如此,且又让人耻笑。”深施一礼。
贾政拈须直点头:“我儿长大了,吾复何忧?”
怡红院里竟然没有大闹一场!
送走了大感宽慰的贾政夫妇,还有满眼都是忧愁的老太太,宝玉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眼睛一动不动。
麝月轻声道:“二爷,该歇着了。”
连说了三次,他才应了一声:“哦,好,你帮我准备纸笔。”
麝月劝道:“二爷,今儿夜深了,明日早起再读书不迟。”
可宝玉不听,反复念着这句。
麝月无奈,不想拧着又害他发病,只好让秋纹备了。
宝玉起来至案前,提笔蘸墨占了一个偈子: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写完了,只觉得意犹未尽,又填了一首《寄生草》也写在偈后:
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自己又念一遍,已觉无挂碍,心中从此安然,便上床睡了。
麝月等不识字,见宝玉写了几页,以为他又在作诗,不曾想他参悟了禅机,替他将稿子收好放进篓子,也各自歇息不提。
次日,探春听的昨晚之事,忙过来探望。
一进怡红院,宝玉正念《孟子》:“冠屦昂昂数尺躯,圣贤无我意何殊。伊人德业兴天地,在我宁甘食粟夫。”
书声朗朗,心无旁骛。
探春来到了宝玉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