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
凤凰山下,南宋宫城。
内侍都知郭庆,正领着干儿子郭常忆,及一干手捧常服的小内侍,毕恭毕敬地走出垂拱殿。
郭庆眼观鼻鼻观心,路上半个字也不说。
郭常忆则未满十七,又是新入宫,性情尚待沉稳。
众内侍还未行至南宫门,便小步上前,对着郭庆耳语道:
“干爹,礼议之事,不是早已商议妥当了吗?缘何这几位大人还是执着旧服,迟迟不肯更易新装呢?”
郭庆默然不答,目光深邃地瞥了这年轻人一眼。
待到进入损斋的范围,他才将手上常服交由小内侍们带走,自己则领着郭常忆走进斋内。
损斋为绍兴二十八年高宗所建,最早是皇帝的书房。
但在北伐兴宋后,仙道大盛,新朝在诸多方面打破祖宗传统,不再遵循旧例。
将皇城内的许多房屋宫殿变更用途,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的损斋,只用于存放经籍翰墨等不再重要的文类,也是自修真司叛乱之后,少数不对内侍封闭的场所。
“常忆。”
“干爹。”
“自己掌嘴。”
郭常忆干脆利落地举起双手,也不问掌几下,连续而有力地扇向自己的面颊。
考虑到巳时还有内朝议事,不宜颜面受损过甚,郭庆于八掌之后,即喝令收手。
“错哪了?”
“孩儿不知,请干爹赐教。”
“距离真君崖山赐法,已过去二十个年头。当今之世修士能者辈出,明里暗里不知藏了多少只‘千里耳’,时刻对准仙朝腹地。你以为离开垂拱殿,再压低声音,便可安心交谈了吗?”
郭常忆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惶恐,慌乱地问道:
“干爹,如此说来,我们此刻的言谈,岂非也……”
“不必过于忧虑。”
郭庆轻抬衣袖,细细拂去身下太师椅上的尘埃,缓缓道来:
“这宫城之内,多数房舍皆已布下消音法阵。只要我们闭门而谈,便可聊以自慰,无须过分担忧隔墙有耳。”
他从容落座,目光先是扫过屋内覆有薄灰的书架,然后才停在郭常忆身上:
“这几月,都读了些什么书?”
“《大学》、《中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