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张敏所说的勉强足用,实际上就是随便修一修,暂且能看得过去罢了。
不过虽然心中不满,但是他也知道,这是无奈之举,所以他并没有开口阻止。
于是张敏继续道。
“除了材料之外,问题最大的,是民夫和工匠!”
“工匠方面还好,先皇之时,扩充了匠户籍贯,工部在籍的轮班匠约有二十万左右,坐班匠三万五千人左右”
这也是大明的户籍制度之一,除了军户之外,大明还有相当一批的手工业者,被称之为匠户,专门负责朝廷派发的营造﹑纺织﹑军器﹑工艺品等生产工作。
所谓轮班匠,顾名思义,就是轮流服役,基本上每年或每三年当中,视情况不同,需要服役一个月左右,其余时间和民户相同,至于坐班匠,则是长期在官府服役的匠户,当然,也不是一年到头都在,而是每个月大约有十天的时间,需要为官府服役。
大明的匠户分布在各地,并不全都在京师,朱祁钰依稀记得,北直隶附近的匠户,大约有八千人左右。
其中只有三千人是坐班匠,剩下的五千人,全都是轮班匠。
“臣粗略估计,要重建倒马关,大约需要八千名工匠,其他各处隘口,视情况需一百至三百名工匠,至于民夫,倒马关重建预计需要三万余众,隘口加固,每处需要上千人左右。”
看着天子面无表情的脸,王永和硬着头皮,道。
“民夫倒还好说,可以就地征召,但是我京师直隶,坐班匠仅三千余人。”
“且这些人需负责各处官服派发的营建,织造,军器等事务,若是从各地征召的话,一则耽误时日,二则如今年关将至,恐劳民伤财。”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大明的户籍制度,不管是军户还是匠户,都是按需裁量。
换句话说,就是需要用到多少人,就留下多少人,其中辗转腾挪的余地非常之小。
大明专职的这三万五千名坐班匠,不仅仅是分布各地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他们本身就承担着各地官府日常的事务需要。
总不可能让他们放下手里的工作,全都去边将建城吧。
至于轮班匠,倒是可以征召,但是问题是,轮班匠的征召,并不是在每年的一个固定时间点,而是轮流征召。
也就是说,同一时间,服役的轮班匠大约在总数的十分之一左右。
要是现在都征召来了,那么接下来的一年当中,就不宜再重新征召,如此一来,很多正在进行当中的工程,势必就要搁浅。
何况,就像张敏所说的,要重建倒马关,就算是将北直隶所有的工匠汇集起来,也还不够。
可是要从外地征调的话,年关将至,恐怕没有多少工匠愿意背井离乡,而且也要耽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何况外地征调,也是治标不治本的事情。
朱祁钰心里清楚,就在这两年,各地水患频发,需要用到工匠的地方很多,不能老是这样东挪西借的。
沉吟片刻,朱祁钰开口问道。
“前番朕巡视城防时,曾在京城当中见过不少民间盖房,干活的匠人,他们也是匠户?”
张敏没有多想,直接回答道。
“这倒不是,工部下辖的匠户,只是固定为朝廷办事的工匠,在民间,实际上有很多的工匠,陛下您是想?”
闻弦歌而知雅意,工部人手不足的时候,也曾经从民间征调工匠,所以张敏立刻就猜到了天子的想法。
朱祁钰轻轻点了点头,道。
“工部先行下发征调令,自可用匠户当中选调一部分,另外命户部拨银,剩余工匠,自边境各关隘百姓当中,就地征调,如今正是隆冬季节,不需农作,百姓当中的工匠,应当是可以受召干活的。”
“至于此次受召的民夫,同样拨付银两,给予酬劳,务必严令各地方官,不可擅自加役。”
天子的话音落下,一旁的张敏也松了口气。
这事儿说到底,其实无非就是银子的事儿,只要皇上肯拨银,从民间招募工匠这种事情,工部拿手。
至于去哪弄银子,那是户部的事儿,和他工部侍郎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正要开口领命,却听见天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此次大战之后,匠户调用不足,实乃工部之过,回头你拟个条陈,在工部好好议一议,究竟该如何预防以后再有此事。”
“此外,既然此次可以拨银从民间征调,那么此事是否可以纳入常制,该如何纳入,回头议完了,给朕递个奏疏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