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忠点头称是,朱祁钰又问道。
“除了这些,近些日子,京中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从上次金英的事件之后,卢忠颇在锦衣卫的身上下了一番工夫,这一点朱祁钰心里是清楚的。
除了侦缉审案之后,刺探情报也是锦衣卫的一项重要任务,正事办的差不多了,朱祁钰也就随口发问。
闻听此言,不知为何,卢忠的面皮有些发红,片刻之后,方回道。
“回皇上,前两天早朝的事情传出去之后,不少府邸都在私下议论,说苗地的消息,是锦衣卫提早送进来的,正因于此,您才跟于尚书起了冲突,执意要撤换总兵官。”
“哦?”
朱祁钰眨了眨眼睛,颇感到有些意思,饶有趣味的望着卢忠。
后者的脸色越发有些尴尬,道。
“皇上,这消息不是臣放出去的,是之前一直就有,前番瓦剌一战,朝野上下都在传,说锦衣卫有细作在边境潜伏,不断往回传递消息。”
“如今苗地的事情一出,这传的越发邪乎了,还有老百姓谣传,说什么锦衣卫有暗卫,人手遍布天下,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您说这……”
这不是瞎胡闹吗……
卢忠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锦衣卫的鼎盛时期是在洪武年间,但是到了洪武末年,太祖皇帝觉得锦衣卫势大,于是狠下杀手,差点废了锦衣卫。
到了永乐年间,太宗他老人家,虽然重新重用锦衣卫,但是更信任东厂。
仁宣年间也差不多,到了正统年间,王振横空出世,更是将锦衣卫压得抬不起头来。
要说锦衣卫这些年有什么发展,也就是太宗,宣宗数次巡边的时候,锦衣卫的确在边境留下了一些人手用于刺探情报。但是哪有京城里头传言的这么邪乎,整体而言,锦衣卫的重心,还是放在京城里头的。
然而话说完了,卢忠却发现天子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片刻之后,天子开口道。
“卢忠,你可知锦衣卫和东厂不同在于何处?”
这……
卢忠一时语塞,没答上来。
自从太宗设立东厂之后,锦衣卫和东厂的确有很多职能重叠,尤其是在侦缉消息方面,很多时候东厂要比锦衣卫更强。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锦衣卫好歹是朝廷衙门,里头的人手大多都出自军户,这样才能保证身家清白。
东厂则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打探消息方面明显更加拿手,而且东厂是宦官掌管,回报消息什么的,也更加方便。
可以说,东厂设立之后,锦衣卫的职能其实被挤压的很严重,若说还有什么是锦衣卫能做东厂做不了的。
那就是锦衣卫有北镇抚司,有诏狱,能够抓人拿人,审案。
但是锦衣卫的审讯权,又和刑部,大理寺是重叠的。
如今朝中的文臣势大,天子为了避免外界非议,也不怎么将大案要案交给锦衣卫来审。
所以实际上,锦衣卫如今的地位,还是相当尴尬的。
见卢忠愣在原地,朱祁钰也不责怪他,摇了摇头道。
“传言固然是传言,可你就没有想过,要将传言变成实情吗?”
这股流言是从哪传出来的,朱祁钰心里大致也有些底。
根子在瓦剌一战上,那个时候,朱祁钰带着朝中众大臣制定边防战略。
但是当时,朱祁钰因为先知先觉,有不少的消息来源无法解释,于是索性便遮了过去。
恰逢当时,出了石璞的那桩事情,锦衣卫重新在朝堂上有了存在感。
于是朝野上下就纷纷猜测,是锦衣卫在暗中替天子刺探边境情报,毕竟,天子深居宫中,若说有什么力量能够提前掌握边境的局势,也就只能是锦衣卫了。
总不可能,真的是天子瞎猜的吧。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紧要之事,重要的是,锦衣卫未必就不可能做到这些。
要知道,锦衣卫的力量,原本就不该囿于京师当中。
京城当中的情报力量,有东厂就够了。
锦衣卫根植于军户,完全有能力在更广阔的天地当中施展。
朱祁钰没记错的话,越到明后期,锦衣卫的力量越偏重于地方和边境。
到了万历年间,蒙古,辽东,倭国,朝鲜等各个地方,都能找到锦衣卫布置的人手。
在明后期的数次对外战争当中,锦衣卫的起到的力量,决然不容小觑。
卢忠也隐有所悟,实话是说,这些日子,他的确颇感到烦恼。
舒良是个能力很强的人,自从他接掌东厂之后,事事都办的十分妥当,几乎要把锦衣卫的风头全给抢了。
但是如今,从天子的话中,他似乎看到了锦衣卫的另一条路。
在京城当中,东厂占着优势,锦衣卫何必要在这方面和东厂争锋。
天子说的不错,锦衣卫根植于卫所军户,许多地方的千户所当中,都有锦衣卫的人手直接听命。
尤其是在边境附近,当初太宗数次北征,锦衣卫皆有扈从,在边境可是留下了不少人手。
如果把这些人都利用起来,那么锦衣卫能够起到的作用,绝对不是区区东厂可以比拟的。
想通了这些,卢忠抬头望了望天子,却正好见天子也望着他,口气意味深长,道。
“卢忠,朕对锦衣卫寄予厚望,大明的边境并不安宁,蒙古,辽东,西南,皆是锦衣卫可以大展拳脚之地,你不要令朕失望。”
果然如此,卢忠压下心中的激动,立刻拜倒在地,道。
“陛下放心,臣定当不负陛下重望,尽心竭力报效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