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不成仁义在……何苦自寻死路呢?”
晦暗处,巨大虚影跃出。
一刹那,黑幕覆盖了这片宅邸,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老人在那瞬间失去了五感。
他倒在血泊中,意识几乎断绝。
残破模糊的视线中,牛车发出铃铛声,正拐出院子,走上小道,渐渐远去。
记忆如同一张张裁剪的画面涌来。
他想起第一次抱住小小身影的那天,那瘦弱的小手,有些淤青的小脸。
他想起每次哄着入睡的夜晚,经常半夜被吵醒,爬起来哄她入睡。
他想起女儿坐在肩头上,一家人说说笑笑的走过姑苏城的石桥上。
他都想起来了。
快死了才想起来。
迟,太迟了!
老人抬起手,五指陷入泥地,他挪动已经失去一手一脚的身体,在地面上挣扎匍匐往前。
“……停……下……”
“……停……”
虚弱的声音被清脆的铃铛声和车辙声掩盖。
……
马蹄声停下,庭院里有新的脚步声。
一只手轻轻按压潮湿的泥土。
“……还是温热的。”
白离站在篱笆外望向院子。
车辙、拖拽痕迹、泥地的血色、断裂的肢体,躁动的地火、溃散的阴煞。
一片狼藉。
他低头看向足下这一道往前延伸的血迹,地面上有很明显的爬行痕迹,没有脚印,只是在车辙旁边多了手指扣抓地面的印记,泥里掺着血。
这样大量失血,一定走不远,也一定活不久。
白离顺着血痕一路往前,在不到百步之外找到了还在艰难爬行的老人。
他的速度很缓慢,手臂枯瘦的如同干柴,几乎没有支撑身体的气力,往前挪动一厘米都显得艰难。
他的双眼几乎没了焦距,生机所剩无几,早该死去的干枯躯壳却如同不肯熄火的老式机械,靠着最后的意志力坚持着,行动方向就是往前爬行,艰难的、坚决的、挣扎着……往前。
白离脚步停顿,僵直了三秒钟。
他走近几步,或许是脚步声惊动了对方。
老人艰难的抬起头,几乎晦暗的眼球汇聚焦距,伸出手抓住青年的衣角。
“求……求你……”
“救她,救救我的女儿……”
他沙哑的说,即便看不清白离是谁,即便不知道对方是谁,他也只能哀求。
“我……我罪无可赦,我是个该死的畜生……但水儿,她什么罪都没有啊……”
“她才十一岁,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想让她活过来,睁开眼……好好的活着……”
老人额头叩在地上,声音沙哑,悲惨的哀求着。
“求求你……”
白离正要开口,却见他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
可那只手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
白离挪动他的手掌,沉声道:“我会救她的,尽我所能。”
话音刚落,老人的身上忽然扩散出幽蓝色的光芒,如同细碎的火焰,如同飞舞的萤火虫。
白离并未感受到危险气息,一缕蓝色火焰落入掌心,他的眼前闪烁过好些旧日的画面。
“这是……残魂?”
他知道自己必死,所以主动打散了魂魄,就为了留下一点线索?
白离吐出一口气,伸手摄入火光,接纳残破灵魂中的记忆画面。
残魂中残留着执念,这种情感很强烈……强烈的爱,以及,强烈的恨。
“姜东山、姜水儿……”
“造畜之术、生灵丹、活死人……”
“还有……”白离呢喃:“第五妖道……”
他旋即又摇了摇头,第五先生绝不是道家,道家手法众多,却并无能操控人心智如玩偶的手段。
他对姜东山使用的术法,并非是道家任何体系之一,而是被记载于《九州修行录》的外篇中的特殊体系。
“纵横术……纵横家!”
白离换了一气,吹响口哨,骏马奔来。
青年翻身上马,疾驰于竹林间,跨过老人尸体,无喜无悲。
卧虎夜奔,竹林声慢,欲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