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是被我吓住了……”
他再次悔。
事实上,这种后悔,从昨夜他目送她背影消失在暗巷,自己伫立良久,而那盛怒终消在了清冷月光中后,便开始慢慢萦上心头了,似有若无。到了这一刻,当他看到她脸儿黄黄地意外出现,阻了自己要说的话时,他更强烈地感受到了这种悔意。
“她虽屡屡欺骗于我,甚至做出这样的错事,该当教训,只我自己若真完全行端立正,她又如何能够得逞?我更不该把从前军中带出的旧脾气都用到她身上。她不过一女子而已,真吓到她了。今天这两百鞭,我不受谁受?只不知道她现在寻来阻拦了要和我说什么。我与她就要是夫妻了,就算我往后再也不愿信她,只不管怎样,昨夜她刚受了这样的惊吓,我等下总是要对她好声好气儿些才好……”
杨敬轩见她到了高悬着“大泽礼门”四字牌匾的门楼前,回头望了自己一眼时,心中这样想道。见她已经进去,身影消失在那扇漆亮的木门之后,定了下心神,在身后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也跟着迈了进去。
林娇入了学堂,见里面还空旷,只摆了几张崭新桌椅,忽然想起自己装文盲骗他教认字的事,那时千般旖旎万种怜爱,现在想起,却忽然觉得一下那么遥远了。便径直拣了张最里面的凳子抚平裙褶坐下,见他还立在对面怔怔望着自己,朝他微微一笑,道:“杨敬轩,你也坐。”
杨敬轩一听到她话出口,整个人便似被裹了层嗖嗖凉风,觉到了不对。
他印象中的春娇,时而黠慧、时而娇俏、时而温柔、时而如狐仙儿般媚惑人心,只现在面前的这个女子,坐那里虽也对着自己在笑,笑容姿态却坦荡而随意,找不出半分他熟悉的旧日感觉。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忽然微微紧张,并未随她话坐下,只看着她迟疑片刻,终于道:“阿娇,我不是叫你在家等我回去?你过来做什么?”
林娇见他望着自己时的神色虽无昨夜可怕,却也仍有些紧着。抬手将自己被风吹乱扑堆在面颊上的鬓发捋到耳后,微微叹道:“昨夜你抓了我去,给我讲了那几段故事。我回去后颠来倒去地想,终于想明白了。我过来,是想给你也讲段故事。”
杨敬轩一怔,见她已经接着开口道:“现在入秋了,这一年转眼就要过去,可真快。现在我在城里有了家脚店,虽然进不了什么大钱,只每天混个饱腹还有的。可是就这大半年前,我还刚被逼着跳了河自尽,幸好命大还了魂儿。可我气还没来得及喘一口,你们就都又逼着要赶我走,我要真被赶走了,那我还不如再去跳一次河来得痛快。所以我就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后来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你了。我就想,那干脆就把这个男人弄到手,反正一来我看中了,二来,我一个女人无依无靠的,有你这样一个男人给我当靠山更好。所以后面的事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确实是我百般勾引,甚至骗你喝迷酒把你灌醉,终于叫你开口说娶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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