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五比她早三天入门,辛组只有辛五和她是女子,所以从小到大,她们都是最好的朋友,亲如姐妹。三个月前,辛五被派去执行其他任务,沈彤没有想到,两人再次见面时,辛五是来杀她的。
沈彤不怪辛五,辛五是奉命行事,如果今天逃跑的人是辛五,她也会听从命令来追杀的。
她们只是刀,主人手中的刀,一把刀不配拥有感情和生命。
两年前,她和辛五执行任务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方,那时她还曾打趣说,这里用来藏身最合适不过......
沈彤苦笑,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辛五是交心好友,所以上边才会派辛五来杀她,如果今天她没有死,那么死的就会是辛五。
沈彤咬咬牙,她提起一口气,猛的飞身跃起,双手攀住石壁,让自己整个人暴露出来。
她仰起头,便看到一身劲装的辛五。辛五的脸色苍白,一双美目冷冷地望着她,这一刻她们不是袍泽,更不是姐妹,她们是猎人和猎物。
辛五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她居高临下,俯视着沈彤:“辛六,你逃不掉的,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还有丙组的人,如果不想吃苦头,你就自己做个了断。”
“辛拾呢?”沈彤问道。
“死了。”辛五淡淡地说。
“他只有十八岁吧。”沈彤叹了口气。
“你也是。”在辛组里,辛五、辛拾和她是同龄,他们都是孤儿,不知家乡父母何处,更不知自己的生日,因此就连年龄其实也并不确切。
“今天是八月初九,以后就是我的忌日了,我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日子,真好。”沈彤笑了。
“嗯,八月初九,是个好日子,我记住了。”辛五的目光终于从沈彤身上移开,她抬起头看向湛蓝的天空。
碧空如洗,看不到云,只有一只孤雁瑟瑟而行。
沈彤也在仰头看天,原来蓝天这么美啊,可惜她以前没有留意过......沈彤又笑了,她笑得也很美,如同刚刚绽放的花蕾,来不及盛开,在狂风暴雨中挣扎着想要留下最后一抹嫣红。
她笑着笑着,忽然松开攀在石壁上的双手,双臂展开,伤痕累累的身体宛若一只断线的纸鸢向山崖下坠去。
山风猎猎,沈彤的长发被吹得飞扬起来,千丝万缕在风中飞舞。
原来坠崖而死的感觉是这样的,如此漫长,漫长到让她记起了很多事,那些她早已忘记的往昔,一幕幕在脑海中展开,恍如隔世。
她记起开满紫藤花的小院子里,母亲在花架下做针线,她蹦蹦跳跳地跑到母亲面前,母亲一边责备她,一边温柔地用帕子拭去她额上的薄汗。
这时丫鬟走过来,领着一个人,那是曾经做过母亲丫鬟的蓉娘。
蓉娘在母亲面前跪下,母亲使个眼色,有丫鬟哄着她,带她出了院子。
出去的时候,她看到有个小女孩站在外面,惊慌失措,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
小女孩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她好奇地打量着小女孩,小女孩也看着她......
现在想起来,那个小女孩的脸,有些熟悉,她是谁啊,怎么想不起来了?
那以后的事呢?来不及回想了,这一世是来不及了......
......耳畔有风声,有鸟鸣,沈彤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不见。
八月初九,第一个属于她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