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癞子你看我,我看你,哪里能有六百文,摸出六个缎子儿恐怕都难。还是那王大发言:
“怎么?难道没钱便不能逛布行了么?我先物色着,待哪年发了财,再回来买不行么?”
“好,就算你们是来买布的。”
宋澈从袖中摸出一沓契书,让许晓呈给贺秋,说道:“大人且看,这是先前他们签下的契书,一个巴掌十两银子,上面有附加条例,死伤不计免赔,白字黑字,签字画押。”
“大人!这就是他们富人整蛊我们穷人的办法,是……他们是有钱,十两银子对于他们而言屁都不是,可对于咱们这些星斗小民,可够一年的吃穿用度了,我们四个从小无父无母,有没有正经的活路,所以才被他哄骗签下这‘生死状’,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四个癞子,啪啪啪啪,齐齐磕头,哭诉着打起感情牌来。
贺秋哪里会吃这一套,惊堂木一拍,呵道:
“你们四个人,在苏州城里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以为本官不知道么?若再敢装可怜卖惨糊弄本官,先打你们二十大板!”
四个癞子,赶忙止声。
贺秋放下契书,又与宋澈说道:“若一封契书便能买人生死,那人命就太不值钱了,这封契书不具律法效益。”
宋澈指着刘威尸体说道:
“刘威身高九尺,身强体壮,先前在春节期间,被连扇了二十个巴掌都没事,如今却被一个巴掌打死,这根本就不可能。”
“大人,他分明是在狡辩,他家这个女管事,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力大如牛,她力气大不大,您瞧我们脸上的伤就知晓了。”
四个癞子将自己淤青发肿的脸颊呈现给贺秋。
宋澈冷笑道:“贺大人,你瞧瞧这四个人,与刘威相比便是豺狼比虎豹,个子个头要小上一圈儿,他们都只是被打伤,刘威怎可能会被打死?”
“那是因为你们与刘威有仇!”
王大说道:“刘哥儿输光之后,时常去找他嫂子要钱,一来二去,败光了家产,也就产生了仇恨,今日刘哥儿本来是想再去找他嫂子要钱的,后来便被这个姓宋的设计害死!大人,这分明就是一场谋杀!”
“荒唐!”
宋澈大声呵斥:“一个身无分文的癞子,值得我去谋杀?我若要谋杀他,何必当着大庭广众?一个巴掌十两银子,只是给长个教训罢了。”
“那……那你就是误杀!总之,刘哥儿就是被你们害死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对,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一众癞子跟着应和。
贺秋敲响堂木,呼一声肃静,又问宋澈:“误杀,你承不承认?”
“当然不认,非但如此,我还要控告他们杀人!”
宋澈指着四个癞子,快语道:“你们说刘威被抬到城隍庙时,探得他没了呼吸,才料定死亡,那时距他被打已过去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之内,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包括你们故意杀人,栽赃嫁祸!”
“你放屁!刘哥儿分明是在未时便被打死了!”
“你们有直接证据么?”
“我们……我们……”
“你们根本没有!但是我有!”
宋澈走到刘威尸体旁,请示贺秋:
“贺大人,人的死法不同,死后尸体呈现的状态也不相同,我恳请,仵作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