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吏部尚书,管的就是天下官吏,金坛县令出了事,他难逃其责。
一个照面,通政使司正堂上顿时鸦雀无声,人人自危。
金坛县令被捉拿,吏部尚书请罪。
皇太孙的第一刀已经砍下来了,谁也不知道,下一把刀会落在谁的头上。
其中,尤以郁新和王儁两人最是提心吊胆。
翟善只是因为一个该死的金坛县令赈灾不力,就已经请罪了。
他们两个人,一个掌着户部、一个掌着工部,都是最关系这次雪情的衙门,一个出钱一个出工,现在却因为外头的雪情,进展缓慢。
要是下面还有刀要落下来的话,指定是要落在他们两人的头上。
朱允熥淡淡的看了翟善一眼:“翟尚书初任吏部不久,大明一十三道数千府县,你有如何能知晓全貌。今日不议罪,只议雪情如何应对,我朝百姓如何安定。”
翟善颔首躬身:“臣谢恩。”
随后便不发一言的退回到位置上。
朱允熥侧目望着武将们的方向看了看,而后转过头面朝着文官们平静说道:“都议一议吧,诸卿皆是朝堂累年臣工,今岁雪情,诸位有何行策。”
说完之后,朱允熥便默默安静下来,等待着这些人的提奏。
咚。
在六部三法司五寺堂官的后面,吏部都给事中魏樊站起了身。
“臣吏部都给事中魏樊,弹劾工部、户部,雪情当前,二部行事吞吞吐吐,多有推诿,朝廷坐拥大仓近年海量岁入。户部不知开仓调运地方赈济,提振民心。工部掌御天下山川河海,至今应天城外阡陌官道却举步维艰。”
魏樊话音刚落,户部侍郎祁著立马起身:“魏樊!殿下刚刚才说了,今日不议罪,只议雪情一事,尔虽为科道言官,有奏谏弹劾之权,可你难道就因此不尊教令了吗!”
魏樊却全然不惧,昂起头淡淡的看向祁著:“祁侍郎,下官有说不做谏言了?”
挤兑了一番之后。
魏樊转身看向上方的朱允熥。
“启禀太孙,臣非是要议罪户、工二部,而是明今岁雪情艰难之处。户、工二部施政不力,乃拖延雪情之要。”
“臣以为,目下当调动户、工二部,工部开路,户部调拨,朝廷大仓之中去今两岁之入早已充盈。雪情当下,势必要早早调拨粮草运往地方,缓解地方官府之困,以振民心,晓谕百姓,我朝上下,皆心系百姓,以免雪情变灾情,百姓变灾民,两相之下,空有乱民生。”
“哼!”
魏樊的话刚说完,正堂上又是一声冷哼。
只见工部侍郎蒋毅亦是站起身,冷眼看向魏樊:“魏给事当真好口才,如今不过雪情刚起,怎么到了魏给事嘴里,就成了我朝煌煌盛世之下,要生出乱民了?魏给事是想说什么?”
魏樊此刻已经是全然无惧,言官死谏,求名求权,亦为国为民。
两全之事,魏樊心中实实在在没有怕的。
只见他斜觎起身的工部侍郎蒋毅:“下官想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倒是蒋侍郎你们工部,该做的事情做了吗?下官可是听闻,今早就连应天城的夜香,都快要运不出城去了!”
蒋毅面生愠怒,瞪向魏樊:“我工部自雪落地开始,就已经调拨人手城里城外清除积雪,官道之上亦有我工部同仁此刻正在督促清雪。
倒是魏给事,只是在此地叭叭的上嘴唇碰碰下嘴唇。你可知,一个时辰前刚刚清出来的官道,一个时辰后就能再回来半数。
你是要我工部全都累死在官道上吗?若是如此当真可以清了官道上的积雪,本官虽死无憾!”
随着蒋毅的反驳,祁著便再次加入战团:“户部大仓钱粮充盈,自落雪开始,户部便预发万担粮草往大江上下府县,然至今,尚未走出应天府,困于风雪之中。户部上下,官吏民夫,无不手脚生疮,大多寒气入体。魏给事若是不信,大可往太医院亲自瞧上一瞧。”
说完之后,祁著愣愣的一挥衣袍,转身看向上方的皇太孙。
不是他们不努力,实在是老天爷降的雪太大,魏樊弹劾的没有道理。
这个锅他们户部和工部不背。
朱允熥脸色平静,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些朝臣们相互之间的驳斥。
等到魏樊立在众人之中,不再开口,他才冷笑一声。
“看来都是在做事的。”
“只是……”
嘭的一声。
朱允熥的拍案声,惊动通政使司正堂上一众文武朝臣。
“如今这等寸步难进的局面,你们是要怪罪给上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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