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船上,潘德善一条一条的从古历数至今。
没有人表现出急不可待,想要一探潘德善治河之策的究竟。
朱允熥同样没有不厌烦。
这便是此时乃至于是永远的,官场上的行事发言准则。
要讲历史,要讲过往,要有历史性的总结,然后才会有当下今时的分析,以及最终的结论。
远处,最前面的开路战船上,已经传来了一阵阵的鼓声。
这是舰队要停靠岸边的讯号。
桅杆上如同水猴子一样的水手,亦是一手抓住桅杆顶部,一手挥动着彩旗,向整个舰队发出了停靠岸边休整的旗号。
在所有人安静的等待中,朱允熥向着人群后面招招手。
随行的太孙府总管雨田立马转身从随侍手中接过茶壶茶碗,小跑着穿过人群,送到了皇太孙面前。
朱允熥挪挪嘴,指向跟前的潘德善。
“让他喝。”
雨田没有开口,点了点头,给茶碗倒满水,送到了潘德善眼前。
潘德善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正对着自己露出微笑的太孙府总管雨田,接过茶碗:“臣谢殿下,有劳雨大伴了。”
雨田嘿了一声,看着潘德善将茶碗里的茶水喝完,这才接回茶碗,又小跑着穿过人群,到了外面。
潘德善喝完茶,抹了一把嘴巴,看向皇太孙,挥手指向舰队前面扩地百里的洪泽湖,以及上游肉眼可见的黄河河道。
“臣阅遍古来治河之策,绝思我朝大河,思觉古人之法不可复,我朝当有我朝治河之法。”“臣治河之法,不似贾公让宽河行洪之法,此法不可解三门峡下游河床太高,泥沙淤积之局。”
“臣亦不学王公景、贾公鲁,臣要行大禹疏通之法,改今日之利。臣要做以河治河之事,解大河河床年年抬高、大堤加高,泥沙岁岁淤积,两岸百姓饱受灾害之境地!”
对!
就是这个味!
朱允熥眼前一亮,眉头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心中已经认定,工部随行的这位都水郎中潘德善,就是自己要的人。
以河治河!
可不就是潘季驯的法子嘛。
也正是最后被验证,是最有用的法子,乃至中原大地励精图治,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之后,依旧在沿用并发扬光大的法子。
站在大明洪武朝的这条宝船船头,朱允熥遥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后,大河上下游那一座座的大坝,那被无数人唾弃和抨击的一座座大坝。
正是有了这些举国的水利工程,那些年多少人还会想起,身边的这条大河,在新的时代之前,是年年大水,年年溃决,年年千里成泽的。
他们什么都不懂,他们只知道一味的抨击一切。
却浑然不知,那一座座的大坝,便如古之今人提出的法子一样,以河治河,以河水冲刷河床,卷走河床淤泥积沙。枯时放水,孕育两岸,洪时抵御,防备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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