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陵的脸上露出笑容,点着头说:“学长记得清楚,与学长阔别多年,日常闻听学长于交趾道施政之举,后学仰慕日久。昨日便听闻学长回京,尚且思索不知何时能见,却不想此刻便能见到学长。”
高仰止沉默了下,开口道:“日后亦能常聚。是要往文渊阁递送奏章?且一同去吧。”
说着话,高仰止转头往午门后示意。
王信陵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高仰止的身后,脸上却是亲见偶像时掩饰不住的喜悦。
拂晓前的微光,映在两人身上。
走在前头的高仰止不愿说话,跟在后面的王信陵便不敢开口。
两人穿过午门,也不用过内五龙桥往三大殿去,向东转到左顺门后,便入了文渊阁。
此刻的文渊阁,宫中直殿监的小内侍们已经将文渊阁洒扫完毕,正提着洒扫的用具弓腰低头退去。
宫娥们则是为一间间屋子送去香炉、茶水,且要往正堂里送去预备给解学士等人的茶点。
在午门前碰到的两人,过了左顺门后便由王信陵在头前引路。
王信陵引着高仰止进了正堂,到了东侧的里间。
“先生,高学长来了。”
进了文渊阁的高仰止,便一直在小心的用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这里,但在他的心中却没来由的觉着,往后很长的一段里,自己都将要在这里出现。
而此刻,文渊阁里,坐在那张靠窗榻上案几后的,自然是大明朝的文华殿行走、翰林学士解缙,也是天下心学子弟的坐师。
而在解缙的对面,则是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任亨泰。
另有一名穿着青袍的年轻官员,持身站在解缙身边。
高仰止认得对方,便是刚刚与王信陵提到过的白玉秀。
随着王信陵的开口,文渊阁里的三人同时或抬头或转头,看向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的高仰止。
解缙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
白玉秀的眼底泛起了得见偶像的光彩。
转过头的任亨泰,则是从榻上离开,带着宽大的衣袖,虚空朝着自己做的位置挥了挥。
“久闻我朝最是年轻的一道方伯,今日终于得见,老夫只觉得我朝当真该多些如此英才能臣才是!”
任亨泰满脸笑容,试图给人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说话之间的姿态,则分明是要将自己原先的位置让于高仰止。
高仰止脸上带着含蓄的笑容,拱拱手朝着任亨泰作揖施礼,随后又往解缙那边行礼。
“下官见过任阁老。”
“学生拜见先生。”
意思全然不同的两声之后,高仰止抬起头,姿态依旧很低:“任阁老多年为官,更是我朝第一位得赐状元牌坊的科场前辈,如今入职文渊阁,下官初入官场寥寥数年,日日唯恐做事错漏,日后还望任阁老不吝指点斧正。”
说完之后,高仰止又朝白玉秀拱手道:“烦请搬一张凳子。”
任亨泰目光闪烁了两下,望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帝国新贵,最年轻的封疆大吏,如此直截了当的推辞,心甘情愿的退让,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他不由的侧目望向一旁的解缙。
解缙还是那副稳坐如山的姿态,脸上带着那股子翰林院出来的笑容。
任亨泰很清楚,自己被皇帝选为文渊阁掌总,最为第一个以大学士、尚书身份入值文渊阁的朝堂官员,明显是由让自己领头朝廷的意思。
而解缙虽然不是大学士,不是尚书,却早于自己入文渊阁,又得皇太孙殿下器重,如今更添了一位从交趾道携那颇大功劳的封疆大吏回来,自己在文渊阁行事必然不可能独行其事。
只不过今日的开场会面,倒是很顺利,没有半分的夹枪带棒,对方甚至主动退让。
任亨泰心中的忧虑,也就少了一些。
这时候,白玉秀已经搬来了一张凳子。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凳子被放在了离着解缙更近一些的位置。
高仰止也不说话,只是面带笑容的看了这些小白学弟一眼,便正身坐下。
到了这时候,解缙才开口道:“昨日陛下交代了下来,日后朝堂上的条子,先入文渊阁由我等票拟,而后再送往宫中。今日便先拟着,待外间的官员入了宫,再往华盖殿带过去。任阁老以为如何?”
任亨泰这时也坐回了榻上,他看了看面前的解缙,又看看塌下凳子上的高仰止,笑道:“学士所言,此无不可。还要累春风,昨日入京,今日便要一同票拟。”
高仰止拱手礼了礼,从白玉秀的手上接过一叠奏章:“晚辈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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