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则是端起了茶杯,借着润嘴的功夫,淡淡的扫了这位小高阁老一眼。
王儁整张脸已经红的和煮熟了的虾一样,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密的汗水。
啪叽。
王儁两手一抖,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的跪在地上。
“臣失察,有罪。”
牛大富有些不解,目光奇怪的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边的穿着大红袍的工部尚书。
怎么好端端的,自己还在说着报捷的事情,这人就跪了下来,还说自己有错。
朱允熥身子向后一靠,端起手边的茶盏轻饮一口,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这是今年的祁门红?”
任亨泰当即开口:“入了秋,再喝绿茶就显得不太合宜,换上这祁门红略当养胃。”
“是有些不合宜……”朱允熥又饮了一口祁门红,放下茶盏,这才开口道:“今天议的不是东征大军的事情吗?怎么王部堂却要请罪,且起来吧。”
王儁心中无声的悲鸣着,整个人都软了。
半响后,王儁这才颤巍巍的爬起来,躬身抱拳:“微臣领命。”
而后王儁就退回到了位子上。
内阁中,无数道目光在流转着。
工部要完蛋了!
所有人心中都清楚,不合宜的不是这个时候喝不喝绿茶,而是身为工部尚书的王儁却不知道水师新配的火炮,很不合宜。
不合宜,那边如这时节不适合绿茶一样,给换成祁门红也就罢了。
牛大富仔细的揣摩了一下,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似乎都与自己无关,见此刻也没有人在说话,方才继续陈述。
“此战,我军杀敌四万五。”
他一句话刚刚出口,整个内阁中便是一片哗然。
杀敌四万五,和击败敌军四万五,开始有着天壤之别。
仅仅是这一句话,四万五千余倭人,就葬身远离此处应天城的战场上,死在了明军的刀枪之下。
这是不留活口的做法!
瞬间,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
包括任亨泰在内,众多文官目光移向了安坐其上的皇太孙。
杀伐太重。
朱允熥却是静坐不语。
牛大富继续道:“杀敌之后,大军索敌,羁押倭军一万八千余,由大将军签发军令,发往石见银矿及金银岛扩大朝廷开采规模。
京都城一方,则有我军近万兵马,并水师战船临城炮击。我军内外汇合,破开城门,虽然我军有心施救,然炮火之下,京都城内吉野家族成员及倭国天皇,皆不幸蒙难,葬身火海,京都城所建王宫如今已是一片白地。
战后,我军本遵军令,安抚京都城民,却不想营中官兵屡遭倭贼设伏袭杀,引动城中百姓暴乱。我军为保自身安危,只得亮出刀枪。
接连五日,方才平息京都城中动乱。事后军中典吏核对,因倭贼作乱,牵连城中百姓,事后仅有不足八千百姓幸存。
京都城中我军上报中军,中军合议,为免城中幸存触景生情,已将那不足八千百姓合拢聚于城外码头,暂为安定。并捷报发来京师,奏请朝廷准迁百姓于琼州府铁矿,以促新居之地,安定民生。”
自吏部尚书位升入内阁的任亨泰,沉吟了良久。
他实在想不出,这样的奏对,到底是东征大军里头哪一位想出来的。
满口的仁义道德,满口的为倭民着想。
一座属于倭国南朝吉野家族统治核心的京都城,战后只剩下不足八千城民。任亨泰已经不想去计算,这座城中在那几日里到底死了多少人。
所谓倭贼作乱,裹挟百姓。
恐怕也是粉饰了无数次之后的说辞吧。
这样的大明,似乎已经和自己曾经认识的大明不一样了。
“好!曹国公宅心仁厚!实乃吾辈楷模!”
近日,刚刚从西平侯沐英麾下,率领部分在外京军回京轮换的景川侯曹震,猛的拍着大腿喊了一声。
于是,任亨泰的脸色更加的郁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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