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定州名医马金堂的悉心诊治之下,张居正的病情突然又好转了一些,便吃了些白粥,又在儿子,女儿的搀扶下徐徐下地走动了几圈。
府门外。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再次响起。
在女儿的搀扶下。
张居正徐徐在太师椅上坐下,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便往周围看了看,忽道:“怎不见沈烈?”
张静修忙轻声道:“爹爹容禀,沈烈他……这几日天不亮便奉召入宫,少了些礼数,请爹爹莫怪。”
张居正自然不会在意什么礼数。
而是惊奇。
“嗯?”
重病缠身的大明太师,不由得奇道:“每日天不亮便入宫?”
张静修点点头,轻声应道:“嗯。”
于是乎。
张居正微微错愕,便由不得唏嘘感慨了起来:“这圣眷,这恩宠……老夫这乘龙快婿不一般呐!”
他当然知道他那个天子学生的性子。
像老朱家的子孙,对谁好便掏心掏肺。
此刻。
张居正好似看到了沈烈在帝党中,风头隐隐盖过了所有人,有进一步升官的迹象。
张静修撇了撇嘴,轻声道:“升官有什么好的呀。”
伴君如伴虎。
这道理尽人皆知。
见女儿崛起了小嘴,张居正哑然失笑,正要数落女儿几句,让她将这未出阁时的小脾气收一收。
此时。
院门外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抬头看。
便只见长子,次子几人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先给张居正请了安,然后便愤愤不平的念叨了起来。
“爹……管管吧!”
“沈烈不当人子!”
一阵吵闹。
让张居正父女微微错愕,听这意思是张府的姑爷沈烈,似乎又闯出什么弥天大祸了。
张居正皱眉,不悦道:“莫惊慌……肃静!”
家教呐!
两位在翰林院供职的张府公子,便赶忙给亲爹请罪道歉,却依旧愤愤不平的念叨着什么。
“这个沈烈,说什么罪在当代,功在千秋……简直荒谬!”
“还说什么背一世之骂名,建子孙万代之基业……这样大逆不道的谬论他怎么敢说,怎么敢?”
纷乱中。
张居正父女好半天才琢磨明白了。
不由自主。
将这两句石破天惊之言,放在心中细细品味着,父女二人吃惊的对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茫然。
还有些惊悚。
张居正奇道:“这些话是谁说的?”
大公子张敬修一撩长衫,便愤然道:“还能有谁……便是小妹那位如意郎君,我太师府的乘龙快婿!”
“哎?”
张居正愣住了,不由得闭上眼睛,细细将这几句话品味了一番,心中翻起了阵阵波澜。
张静修也吃惊的张开了小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又是她夫君说的?
不过也习惯了。
对于沈烈偶尔会爆出来的警示名言,张大小姐早已经有了免疫力,只是撇了撇小嘴。
不愿多言。
她觉得……
夫君说的对呀!
此时张居正睁开了眼睛,有些虚弱道:“好了……自家人……莫要叫外人看了笑话。”
当了这么多年首辅。
张居正对两个翰林儿子的反应了然于胸,他当然知道俩儿子为何如此义愤,便好似被踩的尾巴的猫。
沈烈这两句话,不偏不斜正好戳中了天下读书人的脊梁骨,这话若是反过来说。
这世界,那些自诩清高,爱惜羽毛的读书人,尤其是标榜一身清白的言官们,岂不是为了明哲保身而遗祸子孙后代?
偏偏这话还不好反驳。
片刻后。
张居正反倒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