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宫女,太监纷纷错愕,在心中嘀咕着。
沈大人。
不是才刚走么。
而此时。
日暮却已落下,天色渐晚。
华灯初上之时。
沈烈跟随着宫女回到了太后寝宫,推开门,便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那檀香袅袅的静室。
静室中空荡荡。
陈设也十分简陋。
便只有一个蒲团,几尊三清道祖的神像,香炉,还有一张卧榻,而那卧榻之上却帘幕低垂。
一重青纱帐,隔绝了视线,只在影影绰绰之中,可以瞧见那账内盘膝而坐的端庄美妇人。
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没有护卫,没有宫女。
房中静的叫人心虚。
上前几步。
沈烈请了安,便默默的低下了头。
垂手而立。
空气有一丝诡异的紧张。
而此时。
沈烈心中却好似明镜儿一般敞亮。
他知道……
这一刻。
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那薄纱账后,看上去端庄妩媚的美妇人,可是亲手栽培了天子,垂怜听政整整十年的大明皇太后。
也是这天下唯一一个有力量,有理由,有动机,也有能力阻止他和皇帝的人。
沈烈知道。
那薄纱后端庄妩媚的倾城美妇人,那纤纤素手之中,却握着一把看不见的利刃。
今日奏对倘若稍有闪失。
太后不满。
那利刃便会毫不留情的刺过来。
在这以孝治国的天下,她只需要一道懿旨,加上内阁,六部,官绅集团的结合。
要废掉一个厂卫指挥使是轻而易举的事。
今日倘若一言不合,那便是人头落地,千刀万剐。
不管她对自己有多赞赏。
又对自己的一品诰命夫人加了多少恩宠。
而在大明的江山永固,和自己这个天子宠臣之中,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江山。
而死一般的沉寂中。
终于。
那薄薄的青纱后,传来了太后清冷的声音:“沈烈,本宫问你……你教唆皇帝,屠戮宗室,是何居心?”
大帽子扣过来了。
沈烈仍低着头。
却不回应。
只是……
用低沉的声音道:“太后可知,那宁河恭懿王,与定王一脉平日里都做过写什么恶?”
此刻沈烈淡然自若,便自顾自的念叨了起来:“诺大个宁河县城,八成田亩尽归其所有,为敛财不择手段,以宗室之遵,强夺田亩,欺男霸女……宁河百姓苦宁河王久矣。”
话音落。
李太后便沉默了。
这些事她如何不知。
又一阵沉寂。
那薄纱帐内。
便又传来了李太后冰冷的声音:“你在本宫面前说这些惶惶之言,未免落了下承,这大明的天下,芸芸众生之中,官,绅,宗族,世家者,吞并田亩,欺男霸女者众多,又不止那宁河王一家,你打的什么算盘……真当本宫不知么?”
言下之意。
你怎么不去对付那些官绅,去对付那些地方上的大地主,偏偏盯着皇室宗亲下手?
话音落。
沈烈微微皱眉。
便抬起头。
而清澈的目光中瞬间变得森冷。
想了想。
沈烈态度也变得冷漠,便又徐徐道:“太后容禀,臣辅佐圣天子,收拾了这定王一脉后,自然……便会轮到他们。”
请太后别着急。
慢慢来。
等着臣辅佐万岁爷收拾了定王一脉,收拾了晋党之后,再将那些丧了良心的官绅们挨个收拾。
而沈烈这冰冷的态度,终于将李太后激怒。
“放肆!”
李彩凤气炸了,便向着沈烈发出了愤怒的娇斥:“你好大的胆子,这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本宫这般无礼!”
要造反么!
可沈烈却好似没了情感。
半步不让。
仍旧自顾自的念叨了起来:“我皇明走到了今日,土地兼并,侵吞天下,已经命不久矣。”
反正也折腾不了几年了。
骂吧。
而片刻后。
沈烈忽然冷冷一笑,干脆敞开了,阴森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太后一怒,臣自然万死不辞,可太后可知……若是这天下间的百姓闹起来,又是什么样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