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梦中骤然听闻定国受伤,张献忠自是心急如焚,顾不上点灯,随手抓起一件长袍披在身上,立马朝老神仙的营帐赶了过来,就连穿反了鞋都没有察觉。
听白文选讲述完定国受伤的经过,张献忠忍不住破口大骂道:“鸟,让你们佯攻,就老老实实的佯攻,逞什么英雄好汉!”
骂完了白文选,张献忠还不解气,又冲到寨门口,冲着滁州城的方向怒骂道:“待明日俺老张进了滁州城,定让尔等鸡犬不留!”
直到天色发白,老神仙这才掀开帐帘,一脸疲惫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见老神仙出来,众人赶忙一拥而上,将他围了个严严实实。
“我说老神仙,定国这小子没事吧?”张献忠的脸上写满了从未有过的焦虑和不安。
“放心吧敬帅,这娃娃命硬,死不了。”老神仙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都散了吧,刚敷了药,睡得正香呢。”
听说定国无恙,大伙皆长舒了一口气。
“鸟!老神仙的话你们没听见么?还杵在这里干啥?都给俺老张听好了,这几日,除了送饭换药的,谁也不许过来打搅定国!违者军法处置!”说罢,张献忠背着手,穿着那双反了的鞋,有些滑稽地踱步离开了。
大伙把心装回了肚中,也随之相继散去。
夜色渐深,老营中的烛火相继熄灭,只有几支巡哨的扈卫在其中来回穿梭。
忽然,只见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黑衣人先是在几个稍大的营帐外仔细观察了一番,随即又转向别的营帐,一连找了七八个营帐,最终在定国养伤的帐前停下了脚步。
黑衣人正欲掀开帐帘,陡然听见身后巡哨扈卫一声大喝:“站住!什么人!”
黑衣人大吃一惊,转身就想跑,谁知众扈卫早已将他团团围住,哪里还逃得掉。
其中一个小头目手举钢刀,指向黑衣人,厉声道:“小子,老子盯了你老半天了,这么明目张胆地闯进来,还真当我们这些人是瞎子么?”
听到外面的声响,定国也忍着伤痛,挣扎着从军榻上爬起,穿鞋走了出来。
“且让我看看你究竟何人?”小头目边说边用刀将黑衣人脸上的黑布撩开,黑布挂在刀尖上,一张清秀的脸庞随之露了出来。
借着火光一看,定国不禁大吃一惊:“香莲?怎么是你?”
“咦?刘姑娘?”见到是香莲,小头目也很是吃惊,“我说大半夜的,你一个姑娘家打扮成这副模样干啥?我还以为是官军派来的奸细哩!”
定国挥手示意小头目带着众扈卫退下,等大伙走后,他方才开口询问道:“妹子,我说你这演的是哪一出呀?”
“呸,张定国!你还有脸问?还不是因为你,让本姑娘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不然姑奶奶用得上这么偷偷摸摸的么?”香莲气鼓鼓地将一个巴掌大的白色陶瓷小瓶扔给了定国,“喏,这是上好的金疮药,这玩意可金贵了,老神仙那儿都没有,拿去敷伤口,很快就能好!”
“所以,你这大半夜的,就是来给我送药的?”定国拿着药,心中不禁有些暖洋洋的。
“不然呢?”香莲没好气地瞥了眼定国,“你这个人,从头到尾,就不懂说一个谢字么?”
定国刚想开口,却见香莲把食指往嘴边一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好了!别谢了!我走了!”
说罢,香莲忙不迭地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次日清晨,张献忠正打算继续大军继续攻城,忽然得到斥候急报,卢象升率总兵祖宽、游击罗岱,以及杨世恩等诸道兵驰援滁州,前锋距离城东五里桥只有二十余里了。
“卢象升?祖宽?他们不是都被崇祯老儿调出关了么?咋回来得这么快?”再次听到这两个煞神的名字,几个月前的梦魇又重新笼罩在了张献忠心头。
城东是西营的辖区,官军援军的出现令张献忠不敢掉以轻心,当即传令全军暂缓攻城,为了防止官军里应外合,张献忠让张能奇领兵三万围北门,张文秀领兵一万围东门,此外还给王尚礼留下三万人守老营。
一切布置完毕,张献忠又命张可旺率一万骑兵火速向东,务必抢在官军之前夺占五里桥,将卢象升的天雄军堵在桥头,自己亲率马步军七万随后就到。
诸将各自回营调兵遣将,定国则因为伤势未愈,被留在了老营中。
大战在即却不能上阵杀敌,定国自是焦急万分,不知前线战况如何,只能眼巴巴地伫立在营门前,朝东面战场的方向不停张望着。
大约过一个时辰,有传令兵飞马而至,但见传令兵浑身血污,必是刚刚经历过一番血战。
定国赶忙迎上前去,一把抓住传令兵的马缰,焦急地询问道:“战况如何?”
“二将军!敬帅与官军大战于城东五里桥,眼瞅着已占了上风,谁知辽东兵突然出现在身后!我军腹背受敌,大败!敬帅担心老营安危,让小人即刻赶回报信,让老营迅速向北退却!”
“快!随我去见王叔!”定国知道情势危急,顾不上自己身上有伤,当即领着传令兵,快步奔向老营总管王尚礼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