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王国仁的话,杨山槂顿时明白过来这几日大西军没有强攻的用意,不过他思虑了片刻,还是摇头拒绝道:“定国将军的好意,山槂心领了,不过让在下出城却是恕难从命,此地乃我杨府祖宅,祖宗基业断无抛弃之理,杨门上下誓与此城共存亡!”
王国仁不解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人死了,可就啥都没有了!”
“我意已决,毋要再劝,来人送客!”杨山槂毅然决然地把手一挥,身旁家丁立刻上前,带着王国仁走下了城楼。
回到营中,王国仁将情况对定国一说,定国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正打算再想其他办法,就在这时,中军匆匆闯入帐中,抱拳禀报道:“殿下,西王来了!”
定国大吃一惊,连忙整好衣甲,快步迎出辕门,见到定国,张献忠顾不上下马,便迫不及待地责问道:“鸟!都这么多天了,你小子怎么还没有攻下这座破城?”
“父王,此城虽小,但却十分坚固,儿臣不想将士白白在此空耗性命,故想劝说城中军民开城投降。”定国连忙向张献忠解释道。
张献忠一听就火了:“鸟!哪有打战不死人的?况且城内皆是杨嗣昌族人,他们若是肯降倒是奇怪了!周圣楷,限你天黑之前攻下此城,可有把握?”
周圣楷是湖南湘潭人,原在杨嗣昌之父杨鹤门下供职,颇受重用。不料等到杨鹤去世,杨嗣昌便逐渐疏远了他,以至此后仕途不顺,周圣楷对此怀恨在心,干脆辞官回家,直到大西军席卷湖南,他才重新出山,投靠了张献忠。
听张献忠喊到自己,周圣楷当即挺身而出,拍着胸脯保证道:“王上放心!天黑前,末将若拿不下此城,提头来见!”
怀着对杨嗣昌的无比愤恨,周圣楷亲临战阵,率军对武陵新城发起了猛烈进攻。防守城池的杨府家丁虽训练多时,但毕竟未经战阵,陡然见到尸横遍野,血肉横飞,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抵抗的勇气。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大西军就已破城而入。
大军入城,张献忠对杨嗣昌一族展开了毁灭性的报复,他命人在城中四处悬挂令牌,上书:“照得诛贼杨某,昔年曾调天下兵马,敢抗天兵,某幸早死于吾刃矣。今过武陵,乃彼房屋土田,坟墓在此。只不归顺足矣,为何拴同乡绅士庶,到处立团。合将九族尽诛,坟墓尽掘,房屋尽行烧毁;霸占土田,查还小民。有捉杨姓一人者,赏银十两;捉其子孙兄弟者,赏千金。为此牌仰该府!”
一时间,整个杨府都陷入了血雨腥风中,尽管定国忧虑不已,却也无能为力,直等到杀声渐渐平息,定国方才带着数名亲兵进入杨府。
一进杨府大门,血腥气息顿时迎面扑来,到处伏尸遍地,血流成河,众人强忍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在后宅中连续翻找了七八间屋子,却连一个活人也没有看到,就在大家都有些绝望的时候,一名亲兵突然大喊道:“老大!这里还有活人!”
定国赶忙循声冲了过去,只见在一间破旧的柴房中,一名满脸血污的年轻女子正惊恐地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哇哇哇……”就在定国打算上前询问时,女子怀中忽然发出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天,居然还有个孩子!”身旁亲兵忍不住惊呼道。
“别……别过来!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女子见定国想要往前,不禁惊慌地胡乱向前摆手,失声尖叫起来。
定国连忙停下脚步,原地俯下身,轻声安慰道:“不要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过了好一会儿,女子渐渐平静了下来,见定国的确没有恶意,方才将信将疑道:“你们果真不是坏人?”
“放心吧,咱们老大一向宅心仁厚,从不滥杀无辜!”没等定国开口,身旁王国仁已然迫不及待地插了一句。
听王国仁这么说,女子眼前一亮,立刻将身子往前一倾,扑通跪倒在定国面前,连连叩首道:“奴家陈氏,乃是杨山槂之妻,这婴儿名唤农基,刚出生不满三月。夫君城破身死,就只留下奴家和这遗孤,还请将军救命!”
万万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是杨嗣昌儿媳,定国赶紧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柔声问道:“你可还有亲人在别处?”
“奴家还有娘家人,住在辰溪,距此四百多里。”陈氏抱着婴儿站在定国面前,怯生生地说道。
“这就好办了!”定国扭头望向王国仁,“你且去寻一名可靠的兄弟,一路将她们母子送回辰溪!”
“老大,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王国仁二话不说,拍着胸脯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