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东暖阁。
“只怕是养虎为患。”高拱说话的声音虽是响头不大。可隆庆和诸位内阁大臣却丝毫不差的听在了耳朵里。
这内阁里头,其实说起来倒也离奇,当年严嵩那般耳背眼花,平日里旁人和他说句话,常常都要凑到耳朵边去吼,偏偏在内阁堂议的时候,从来没听说他听错过,细究起来,倒真个是有些不可理喻。
高拱此话一出,就连向来低调的陈以勤都是不禁微微点头,这几年鞑靼人虽是安分了许多,可在明人心里却仍然一时间无法拖去一个蛮横的影子。
除去这点,高阁老自个也未必没有些私心在里头。
徐阶仍是内阁辅,也兼着户部的职,可几次做下事来,眼看着却是逐渐失去了圣眷。
但徐阶毕竟是老臣,又以稳重隐忍著称,除去他那两个儿子以外,还真的抓不到他什么把柄。若是这朝廷内外能看上去风平浪静,等日头久了,徐家在南直隶的事端便更显得突兀起来。总有机会再扳他一把。
可若是再开战端,朝廷上下却倒显得离不开徐阶这样的老臣来主持,更何况徐阶眼下主持户部,只管粮草,不理军事,想在这上面去抓他的把柄也不容易。兵马未动,又要粮草先行,虽然有萧墨轩和“朝庄”在后面撑着,可毕竟要户部出来主持,也轻易动他不得。
只要能抓住徐家在松江兼并田产的事头不放,朝野内外必定有理学之士出来呼应,最多年余,高拱有信心把徐阶送回松江老家养老去。
为了扳倒严嵩,你徐阶能隐忍十数年,我高拱又何尝连年余也忍受不了。
想到这里,高拱微微的抬起眼来,朝前望去,可目光所及,却并非徐阶,而是站在下的萧墨轩。
时候不同了了啊,自己这算盘,到底是为朝廷,为大明朝打的,还是为自个打的?这局势,当真自个还能把握的住吗?
一边站着的张居正,对高拱的话,其实心里也是赞同。刚想出声附和几句,却瞅见萧墨轩低头不语,若有所思的样子,顿时把话压回到了肚子里头。
隆庆原以为高拱开了口之后,诸位内阁大臣必有一番话说,却没想到迎来了个冷场,也是不禁微皱了下眉头,站起身来。
“萧卿,你是兵部尚书,关外的事儿也向来是用你的主张。”隆庆迈了几步,走到萧墨轩身边,“你如何看?”
听皇上在问萧墨轩,其他几位阁老顿时也是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全把目光落到了萧墨轩身上。
萧墨轩原本想听听其他几位内阁大臣的意思,可既然皇上直接问到了自个,也不好不出声。
“臣请问圣上,若依圣上的意,又该如何主张?”萧墨轩暂且不答反问。
“朕若是一时间能想得明白,何需问你。”隆庆被萧墨轩反问一句,有些不悦。
“臣曾闻圣人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萧墨轩微挺胸膛,声音清扬,“既然连圣上都无法断言,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该如何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