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了?”夏之白负手而立,一脸嘲弄的看着朱元璋。
“怕?咱会怕?笑话!”朱元璋嗤笑一声,眼神依旧冰寒,嘴上依旧不松口。
“咱有什么好怕的?”
“咱是皇帝。”
“是这个天下的主子。”
“向来只有别人怕咱,就没有咱怕别人的。”
“你以为这些话能激怒咱?咱这一辈子什么事没遇到过,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都有好几次,咱会怕?”
“咱的子孙,咱清楚,都是孝顺的孩子,咱给他们定下的规律,他们不敢不从。”
“别家咱不敢肯定,但咱家的,咱还是有这个自信。”
朱元璋笑呵呵开口,他朱家的子弟,他一向很注重教育,也很注重培养孝道。
他相信没人敢违抗。
而且他为此还特意将《大诰》分发到天下,就是想让官员日后也能监督,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夏之白大笑出声。
“你笑什么?”朱元璋冷声道。
夏之白道:“我笑你真是自己骗自己太久,亦或者假话听太多,真把官员的恭维话当真了。”
“你朱家的子弟真听话?”
“这话你信吗?”
“你如今尚在人世,分封到各地的藩王,尚且将你的话当耳旁风,不管不问,等你不在世,谁还会真把那一堆废纸放心上?”
“活人是不会被死人制约的。”
“哪怕你是帝王。”
“至于你另一个约束之法,便是将《大诰》公布天下,让官员百姓学习,等后世帝王犯了错,让这些官员百姓举着《大诰》请命。”
“你不觉得太天真了吗?”
“一本你洪武帝亲自编写的书,就能达到尚方宝剑的作用?而且陛下似乎忘了,这剑是皇室的。”
“噬主,你不怕吗?”
“再说了,你当真会给官员这些权利?你自身连御史劝谏都不肯听,也根本不把百官当人,百官是有多想不开,会去冒死劝谏啊。”
“何况你理想中的官员,只是一个个替你管理天下的管家,这些人是朱家的家仆,哪有这骨气跟胆量。”
“至于百姓,更是笑话。”
“你公布大诰,预想中的情景,是这些百姓遇到欺压,能头顶大诰,直接抓着欺压地方的士族进京告御状,沿途各司衙门还要派人保护。”
“但这么多年,地方造反一起接一起,你抓的贪官一茬接一茬,可有一个百姓顶着大诰来告御状?”
“他们连告贪官污吏都无门,还能去告皇帝?你自己难道不觉得这些想法很不切实际吗?”
朱元璋一脸阴沉。
夏之白摇摇头,肃然道:“你对天下所做的一切,其实是吸取了元朝灭亡的教训。”
“你曾说过观元朝之失天下,失在太宽。昔秦失于暴,汉兴济之以宽,以宽济猛,是为得之。”
“今元朝失之于宽,故你济之以猛,宽猛相济,惟务适宜尔。”
“元之宽仁,并不是所谓的宽,而是有别于中原其它皇朝制度。”
“你认为元朝的失败就在于,它没有沿袭传统,进行集权并强力的统御天下,松散且有限的混乱管理,只会导致天下紊乱,并最终导致元帝国崩溃。”
“而你吸取了教训。”
“元朝宽言,所以失之以文教不兴;元朝宽刑,所以失之以刑罚不中;元朝宽权,失之以君权不振。”
“你立国之后,疯狂抓集权。”
“只不过你心目中最好的集权,并不是历往朝代那样。”
“而是成为地主!”
“在你的印象中,地主就是那个最稳固最长久,也是最能行之有效管理地方的集权方式。”
“所以你才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把官员当做长工,随意打骂打杀,将百姓视为奴隶,随意践踏压榨。”
“你认为是自己给了百姓活路,让百姓得以在天下存活,你也认为他们就该对你感恩戴德,该对你贡献全部,哪怕是生命。”
“你所谓的爱民亲民,只不过是地主在呵护自己的工具跟牲口,而你对地方的严密盯防,只是为预防天下出现下一个朱元璋。”
“只是你错了。”
“并不是你给了底层百姓活命的机会,你也不是什么百姓的君父,反而恰恰相反,是百姓养活了你建立的这个帝国。”
“百姓是你的衣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