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光耀这时在旁边说道:“我看那岑益之是谋定而动的人。既然对思南田家动了手,想必播州杨家,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显扬兄说得极是。看岑益之这一年来,举重若轻,不仅紧锣密鼓地对黔中之事布局,还帮着昱明公完成了皇上交待的两项重任,荆楚、江汉两省的田地丈量和官绅一体纳赋税,都能如期完成。”
说到这里,覃北斗语气变得不善。
“再看看江淮,闹得鸡飞狗跳,打官司的口水,都喷到了内阁来了。你闹一闹也可以,偏偏一年过去了,事情还有一半没做完,更是一堆的烂事尾巴等着内阁去收拾。唉...”
卢光耀劝道:“开阳兄,天底下像昱明公、岑益之这样的师徒,又有几位呢?纵观史书,天下的事,都是这么吵吵闹闹地做过来的。”
“是啊,能有几位。皇上都在念叨,要是再多一对像昱明公岑益之这样的师徒,他就不用这么束手束脚了。”
“覃阁老,”有书办在门外禀告道。
“什么事?”
“通政司送来两浙的紧急公文,说是六百里加急送来的。”
覃北斗马上说道:“送进来。”
书办把公文送来后,向三人作揖后,悄声离去。
“两浙现在就是个火药桶,指不定哪个地方就给你炸了。偏偏皇上不知听了谁的话,把两浙的事专指给我。现在我听到两浙就头痛欲裂。”
覃北斗一边嚷嚷着,一边打开了公文,一目十行,看完后脸色铁青,双手却在不停地颤抖。
“怎么了开阳兄?”
“处州遂昌金矿,上千矿工们闹事,杀死了监工官吏和坐镇太监等数十人...”
“什么!这是杀官造反!”覃徽凤大怒道。
覃北斗看了他一眼,恨恨地说道:“这事没有那么简单!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赶在皇上连下三道严旨,要彻查两浙河工贪墨案的当口上。”
“那伙人这是跟皇上在叫板啊。”卢光耀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们的意思表露无遗,这是在说,要是朝廷真敢查,整个两浙都会乱。”
“混账!这些贼子,气焰居然如此嚣张!实在是令人发指!父亲,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坚持严办。”
听了覃徽凤的话,覃北斗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严办?如何严办?派大军去吗?派哪里的兵马去?谁去?你去还是我去?”
覃徽凤着急地说道:“父亲,两浙退一步,漕运要不要退?东南丈量田地要不要退?官绅一体纳赋税要不要退?这些退缓了,父亲力主的新政还有什么意义?新政不畅,”
说到这里,覃徽凤压低声音说道:“皇上还会不会继续器重父亲?”
覃北斗的额头上,居然没有汗了,仿佛刚才他儿子的一席话,把汗水都给逼回去了。
这时卢光耀也忧心忡忡地说道:“开阳兄,京师直隶、岭东、河阴、河东,快两个月没下雨了,各处旱得人心惶惶。再不下雨,今年这几省的秋收就要大打折扣,甚至可能绝收。到时候四地数百万名灾民,嗷嗷待哺。赈灾救济,没有两浙的钱粮可不行啊。”
覃北斗这时的额头上才开始渗出一粒粒跟黄豆大的汗珠,叹了口气萎靡地说道:“我知道,两浙不能乱,一乱就钱粮无收,没有钱粮,各处被压住的问题,都会爆发出来。灵武军镇阿布翰人,蠢蠢欲动;运河上三十万漕丁,跟那些妖教勾连,意图犯事...都是靠钱粮稳住,暂时保住了安宁。”
“热海和北三河两位总督,说西边的罗刹国这些年煽动唆使,屡次挑起边衅,要求增兵;海峡总督连连上书,说因吉利国对柔佛海峡虎视眈眈,要求给南海水师增船增兵...到处都是要银子,却不见哪一处能多给银子的。”
卢光耀知道好友支撑这个局面,心神交瘁,便出声安慰道:“幸好还有一群能臣干吏在下面做事。昱明公师徒绥靖黔中,一年多,户部没有支出一两银子,全是挂账。这一块就让户部少开支二三百万两银子。陈如海和李尉两位大人,在江南呕心沥血,上月从海路给户部递解了一百七十万两银子,解了朝廷燃眉之急。”
说到这里,卢光耀勉励道:“开阳兄,越是这样,越要坚持住。突然爆出遂昌金矿之乱,说明那边也是慌了手脚,才行此险计。狗急跳墙,说明那些狗贼也被我们逼到墙角,只要好生应对,总能收拾他们!”
覃北斗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显扬兄说得对,是我一时心急了...”
正说着,一位管事太监走了进来,覃北斗一见,连忙站起身,走出来相迎。
“孟公公,你怎么来了?”
“覃老先生,皇上有请。”乾清宫管事太监孟和笑眯眯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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