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所以此时此刻,赵祯固然想到了那个情字,也依旧是真心实意,眼眶大红,泪水滚落下来:“父亲一定不会怪大娘娘,若没有大娘娘,儿子早就被那些臣子欺负了,根本坐不稳这大位,大娘娘完成了对父亲的承诺,父亲岂会怪你?”
刘娥有些诧异,但又似乎没那么惊讶,含笑着看着他:“我儿,伱这些年虽有长进,却还是心软,太过念情!如你父亲那般,临终前都三番五次防备我,担心这国朝江山的安定,才是一位官家该做的事情!”
“不过我虽知他的担心是有必要的,但还是生气,气他为什么不能像当年那般恩爱,全心全意地信我!”
“我非武曌,那一年有人献武后临朝图,我将之撕了,掷于地上,不是真的不贪恋那至高无上的地位,而是清楚,想要登上那个位置,不知要死多少人,不知要流多少血,更要伤害你!”
“我不愿杀那么多人,更不愿害你!”
赵祯大泣:“大娘娘!娘!娘!”
听了这声娘,刘娥终于动容,伸出瘦削的手掌,轻轻摸了摸赵祯的脸颊,为他拭去泪水:“我儿不哭,娘也对不住你,衮服祭祖,不过是与你爹怄气罢了,伤的却是你的威严,来日你亲政后,想要压服群臣,统摄朝纲,便又多了不少难处……”
赵祯闻言抽了抽鼻子,反倒强行止住泪水:“儿子已经长大了,这些年皆在大娘娘的羽翼之下,也要学会执掌朝政!”
刘娥终于露出欣慰之色:“好!胸怀宽广,善体下情,广言纳谏,任用贤能,娘相信你能做到这些,然励精图治,为一代明君,更要雷霆手段,方可上下宾服……”
话到这里,她顿了顿,摸着官家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身体着凉,又微微有些发烫的额头,温和地道:“躺下!好好休息吧!现在你还有娘在呢!”
“唔……”
赵祯乖乖躺好,很快沉沉睡去。
刘娥起身,离开寝宫,回到了执政的垂拱殿内。
母亲的慈和退去,执政太后的状态迅速回归,开始召见重臣要员。
由于此前朝会上的公布,群臣愈发敬畏,但他们如果知道,方才这位太后居然有意放弃衮服祭祖,恐怕又会大惊失色,百思不得其解。
事实上道理很简单。
刘娥的衮服祭祖,本就没有任何利益,无论是国朝的局势,还是她的身体,都不可能更进一步了。
起初无人知晓她的心结,只以为是年轻时无法放纵的**,在临终前彻底抒发出来,哪怕不能称女帝,也要行天子事。
而今当年的往事,被一位民间的僧人揭露,回宫后又与官家说开,刘娥心中的郁结,终于散去了许多。
人有时候怄着一口气,真要说开了,也就放下了。
亦如悟净所言,不要在临终时追悔莫及,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与真宗一生恩爱,难道真的要死后穿着衮服,去地下见那位夫君么?
况且宝神奴是辽国谍探,竟然猜出当年的真相,她绝不容许此事被敌国利用!
所以此时此刻,刘娥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机宜司。
但很快想到,机宜司的新任提举韩忠选,能力平平,不堪大用!
接下来的这场风波,她既要彻底清理掉那群心怀叵测的贼子,又要确保往日的真相不遭泄漏,思来想去,似乎唯有一个人能够办到。
那个在八大王事件中,同样扮演着关键角色,却又能置身事外,青云直上的能臣:
“传权知开封府事狄进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