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承炬哼了一声:“老实说,刚刚所言,是否令尊所授?”
“算是吧……”
狄知远挠了挠头:“爹爹告诫过我,但凡牵扯的人员一多,都要多思多想,不要为求一时快意,不留后路,往往给别人留一条路,也是给自己多一种选择。我此番就想到了,那些协助我们抓捕叶娘子的污衣社人员,他们显然什么都不知情,却要遭受这等无妄之灾,实在可惜……”
“狄相公教子有方啊!”
潘承炬由衷地道:“你小小年纪,就能有这番胸襟,将来亦是相公之才!好!我应你!”
狄知远大喜,再度一躬身:“多谢潘叔!”
实际上在闲话的关头,潘承炬一直在权衡利弊。
侠以武犯禁,庙堂官员对于江湖子的印象一直不好,他方才是真的对污衣社起了杀心。
倘若大府吕公绰在,那更是火急火燎,保证囔囔着,要将这群人连根拔起。
唯独一个半大少年提出,不该赶尽杀绝。
仁心善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不得不考虑,这个江湖结社,已然成了气候。
真要犁庭扫穴,为求自保,污衣社上下势必要拼死反抗。
毕竟束手就擒的话,面临通辽的嫌疑,谁知道朝廷会怎么处置他们?
正如庙堂对于江湖的提防,江湖人对庙堂同样很不信任,哪怕近些年吏治清明,彼此间的冲突少了许多,但由此产生的限制也越来越强。
不然长风镖局的总舵不至于搬去洛阳,京师也不会让其他江湖结社避之不及,正是因为自由散漫惯了的江湖人,不愿意接受真正的管辖,又担心与强盛的朝堂起冲突受打击,那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避开皇城脚下,到地方上发展。
污衣社却退无可退,还与京师排水系统密切相关,有了一席之地,剿灭了如今这群人,日后还是会有其他的结社兴起。
“真如这孩子顾虑的,我方才险些逞一时之快了!”
潘承炬想到这里,完全冷静下来,做出决断:“此前协助你们抓捕叶氏的污衣社之人,将他唤来!”
……
刺青汉子韩达,被传唤进了府衙。
之前**着胸膛,临时穿上一身粗布麻衫,掩盖住刺青,规规矩矩地拜下:“草民拜见官人。”
潘承炬端坐堂中,淡淡地道:“你在污衣社内任何职?”
韩达小心翼翼地道:“回官人的话,污衣社没有职位,只有会首他老人家和俺们这些人。”
“这话不老实!”
潘承炬声音冷肃:“如果污衣社全无上下之分,你此前协助擒贼时,为何能唤上一群手下相助,姜九向来被称作‘九爷’?难道就没有其他的‘爷’?”
韩达隐隐感受到,这位大官提及会首时的语气很不对劲,脸色变了,却是不愿多言,只是连声道:“没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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