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祖等人留有余地,那便意味着其中有可以利用的可能。虽然这空间不大,而且很可能是一种误判。但是李徽总是忍不住想要去试一试。
王光祖等人没有大开杀戒,而且选择夜间出手杀人,那其实正反映了他们的一种心理。既因为陆展的出言不逊而被激怒,要宰了陆展泄愤,但又不想真的和土匪一样将上任的这帮人全部杀了。因为如果一旦这么做了,他们便再也无法洗脱杀害大晋朝廷官员的罪名了。
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从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丝忌惮此事的后果。
李徽想要做的便是,利用这种微妙的心理去做事,这就好比在螺蛳壳里做道场,很有挑战,很危险,很难有余地,但也很有致命的诱惑力。
在权衡走和留的各种利弊之后,李徽最终决定了留下来,去进行一次更为疯狂的豪赌。那便是去和王光祖这帮人去谈判,去利用他们的心理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谓风险有多大,收益便有多大。风险和收益成正比,一旦成功,那将是一场转折性的胜利。这场从一开始便危机重重的赌局便会柳暗花明,迎来大翻盘的机会。
李徽当然并非天生赌徒,情愿去做这样的豪赌。而是穿越之后的一切见闻和认知,一切现状和感受都让李徽明白,在这个乱世里,常规手段恐怕很难有所突破。
出身寒门,在这个时代便会被死死的踩在最底层,永远将生命权和生存权寄托于他人的仁慈和施舍,随时可能如蝼蚁般被碾死。
其实生死对这个时代的普通人而言并非是什么不可舍弃的宝贵资源。正如这座小城之中的那些流民,他们的性命甚至可能比不上一碗热饭。饥寒交迫的活着,跟死了又有怎样的区别?
李徽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宁愿去冒险,去博得一个破局的机会,却也不远妥协的沉沦下去,成为蝼蚁。
如有选择,李徽也不会如此的激进。
当然,李徽也非盲目而动,他是经过了大量的思索权衡。确定其中确实有腾挪的空间,他才会这么做。若是必输的局面,李徽也不会蠢到漠视自己的生命去自杀。
在陆展的灵前坐了一会,李徽站起身往房中去写信。他要写两封信,一封是写给历阳郡太守王牧之。虽然这王牧之表现的很可疑,但是李徽觉得,他倒不至于和这里的流民帅以及地方上的匪徒有勾连。
李徽觉得在历阳郡,他隐瞒居巢县的情形,缄口不言,应该是有其他不为人所知的目的,而非和这里的匪徒和流民帅有勾连。
所以,写给王牧之的信便是禀报此处情形,请求他派兵来协助自己平定局面。作为历阳郡下属的郡县,居巢县的混乱局面,王牧之有责任解决。
李徽心里其实对此并不抱希望,王牧之既然刻意回避居巢县的情形,便是另有居心。这种时候,他派兵来援的希望很渺茫。
但李徽还是要这么做,因为首先是程序上需要如此。自己甚为居巢县县丞,必须要上报这里的情况,否则反倒是自己的失职。
其次便是让王牧之无可抵赖。此人目的不明,居心不明。居巢县发生的事情若不禀报上去,到时候王牧之会一推干净,说根本没有人禀报。李徽不能给他这样的口实。
虽然说自己未必能活到那一天,但行事不为则已,为则面面俱到,考虑周全。
第二封信自然是交给蒋胜等人带回吴郡交给吴郡太守陆纳,详述陆展被杀的过程,以及此处的情形。陆展被杀,非同小可。既是朝廷官员,又是陆氏大族子弟,双重身份注定他的死不会就这么了结。随行的所有人都难脱干系。
李徽自然要将前因后果全部禀报上去。一方面将事实禀报,另一方面也是让陆纳知道自己已经尽力阻止,顺便也透露王牧之等人的诡异行为。陆氏如果要追究,王牧之休想逍遥在外。
两封信写完封好,已经是晌午时分。外边乒乒乓乓的敲打声也已经停息。
李徽出来时,天井里已经摆了一副棺材。这是蒋胜带人遍搜县衙各处找到的木门木料拼凑打造出来的。因为木料不足,拼拼凑凑出来的棺材看上去很寒酸。也没有办法上漆,众人只是用砂土将外表稍微打磨了一下,清洗了一番便罢。
“李家郎君,棺材打造好了,可否入殓?”蒋胜站在廊下,见李徽出来,忙躬身问道。
李徽点头道:“入殓吧。”
众人一起动手,将陆展的遗体连同被褥一起塞进棺材里。因为裹着棉被,棺材里塞得满满当当。在陆家仆役护院们的哭泣声中,乒乒乓乓的用木钉钉上棺材盖。
李徽站在棺材前,以酒代香,在地上洒了一碗酒,鞠躬行礼,默默祷告。
“陆县令,若你在天有灵,便保佑我接下来一切顺利,让我的计划能得成功。若能成功,我必要为你报仇,将杀你的凶手绳之以法。我让你的人送你回吴郡去,让你魂归故乡,入土为安。”
众人也纷纷在棺材前跪拜行礼。之后,李徽命令将棺材抬到前院,装上大车,用绳索捆绑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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