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来人,原本被吓着的孔来也缓了过来,喘了几口粗气,朝那行脚拱了拱手,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
顾麻子缩着肩膀吐着舌头把两瓶二锅头递给他,“你把酒打开,我把叫花鸡、叫花猪砸开。”
他从一边儿寻摸了个破椅子腿儿,‘嘭嘭’两下砸开了土疙瘩,破屋里顿时充斥着肉香。
“爷,您先请。”顾麻子腆着个脸把用油纸包着的叫花猪捧到行脚面前。
行脚也不客气,撕了条猪后腿,头也不抬的啃了起来。
孔来连忙把一瓶二锅头递了过去,“你……你喝酒呗。”
“喝。”
我抬眼看了看房梁上的丁神婆,叹了口气,蹲下身撕了个大鸡腿,助跑两步一踩墙,吊住梁头,把鸡腿放在了大梁上,落回地面揉了揉鼻子,说:“好赖以前是个人,我送你走吧。”
丁神婆没说话,大鬼脸不停的吸溜鼻子。
我坐回火堆旁,接过孔来手里的酒瓶,和行脚手里的酒瓶子碰了碰,抬起头灌了两大口。
行脚喝酒不抬头,他也没法抬头,因为墙上映照出的影子,根本没有头。
他也灌了一气,粗声粗气的说:“况兄弟,你挺良善,可我奉劝你一句,既然做了你们这一行,就不能太慈悲,你好自为之。”
“谢谢。”我已经知道这位爷台是引魂的差爷,但不知道怎么跟他多交流,更加不知道有没有和他多说的必要。
所以,干脆按照顾麻子说的:都他妈在酒里了。
无头行脚吃喝一通,站起身,伸手指着房梁,头也不抬道:“丁桂花,上路了!”
话音一落,丁神婆‘噌’的跳了下来,皮包骨的两条腿依旧直不起来,佝偻着腰像是一只极度缺乏营养的老猴子。
无头行脚朝我抱了抱拳,我还之以礼,他踢开破椅子,拉开门转身就往外走。
丁神婆跟在他后头朝外走了几步,猛地回过身,拍着膝盖、压着嗓音说:“把香给他熄咯,一定得先把香给他熄咯!”
“走!”无头行脚一声低喝,丁神婆再不敢逗留。
我们仨站在门口,目送无头行脚引魂离去。
半晌,孔来喃喃道:“娘哎,俺长这么大才知道自己干得和差爷是同一个行当,都是赶脚的!”
“别瞎咧咧!”顾麻子一把把他拽回屋,关上门,从兜里掏出烟盒,给我们俩一人发了一根,“孔当家的,你没看见那位爷赶的是纸车纸马嘛,你们俩能是同行啊?”
“啥玩意儿?那马车是纸糊地?”
顾麻子甭着嘴,很是倨傲的点了点头,“跑的快不?嗖就没影了。”
我瞅了瞅他,拿过酒瓶灌了两口,把瓶子递给孔来,“孔哥,你别听他咧咧,上回在满三屯子的时候,他也没看出来。”
我说的是实话,在被契钉夫之前,顾麻子也没开眼,不然他今天晚上也和孔来一样,根本看不见丁神婆,就算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更加看不出无头行脚驾的是纸扎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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