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浅扬,月色黯淡。外街上梆子点响了三遍,这是到了子时了。
扎纸铺子后堂,石师傅和媳妇躲在屋里头,把窗户支开一条缝,趴在窗台上悄悄向外边打量着。
等的时间太长了,虎子有些耐不住寒,把脖子往袄子里头狠狠缩了两下,又朝手心里吹了点儿热气,拍在了脸上。今年的冬天来得不仅仅是早,更是比往年冷上几分。
“像什么样子?”彭先生低声呵斥了一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么点冷就受不了了,以后怎么端得稳这碗饭?”
虎子没敢多嘴,挺直了腰杆,站得稳当了些。
一阵小风吹了过来,前后堂隔断的小门“吱呀呀”得开了。一个纸人被风带着轻轻飘了进来。
还是个童男子的模样。两坨腮红敷在白纸面上,墨画的眼耳鼻口,怎么看怎么渗人。
这纸人到了后堂院中间,风就停了,它也就飘飘忽忽落了地。
“小的见过两位道长。”这倒是个敞亮的鬼,见院里多了两个人先是问安,再言其它。
“人鬼殊途。你夜夜前来叨扰生人,已有半月,听我一句劝,你哪来的回哪去,我饶你个自在的活路。”彭先生可是不跟着它客气。这鬼东西能附身到了物件上,并且自如来去,那就是有了一定的道行了。但是彭先生吃的就是这碗饭,能耐再大,这鬼物还是要借着个凡俗的东西才能开口,那在彭先生这儿,就是能自如降服的小鬼而已。
“二位道长听我一言,”纸人倒是也不慌乱,反而是和两人唠起了家常,“我在人世间徘徊受苦,本就是孤苦无依的。石纸匠乃是我的恩公,有恩与我,我自然是要回报于他。我既没有作恶,也没有伤人,你们凭白无故把我拿下,不也是作孽吗?”
虎子噗呲一声乐了出来:“你这鬼还挺仁义。那你倒是讲讲这石师傅是怎么有恩于你的?人家自个儿可都没记得有这么档子事情。”
纸人转向了虎子:“小道长明鉴,恩公行善为乐,自然是记不得些许的小事。我本是孤苦无依的野鬼游魂,向来是没有栖身之所的。白日里骄阳炙烤,苦苦藏身,夜晚里四处飘荡,无所依存。是恩公烧了灵屋纸马,借了我一个栖身的地方,才使我少受了许多苦难。如今好不容易修得一点本事,自然是要报恩。”
彭先生想明白是怎么个事情了。扎纸的行当里头与这么个规矩,货不卖两家。
有人说这多新鲜呐?还有烧过一次的灵屋纸马纸钱,再给旁人烧一次的吗?其实满不是这么回事儿。人都讲究个视死如生,生办丧事。好多人家觉得老人快不行了,丧葬的东西就得开始准备着了。在有些地方还有老人活着的时候就给自己买好了棺材放在卧房隔壁的。
一般来说,这个年月在关东的,但凡听郎中一句“多吃点好的”,那就差不多就得给老人准备后事了。打头就是要先定下灵屋纸马,再说到孝服白灯灵头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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