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在虎子身前的是个做女子打扮的人物,背对着虎子。那人及腰的头发随意用缎子带束了个辫子,一身白底儿红花的齐膝短裙,短裙下伸出来七条毛茸茸的大红尾巴,愣是晃花了虎子的眼。
这事情转变得太快,虎子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自己让一个狐仙给救了。
“真是世风日下,什么跳梁小丑都敢出来耍耍威风了。”这狐仙的声音柔和清丽,偏偏还带着一股子媚劲儿,“我徒弟的堂口,我本是不应该插手的,可是你们输了赌就这般做派,真是丢脸了我们仙家的脸面,我看了都臊得慌。”
这狐仙说话的功夫,张田柳已是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弟子见过师父。”不单是他拜,他那边不少仙家和兵马堂大多的仙家也是躬身拱手行礼:“拜见十七奶奶。”
虎子吃了一惊。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人物?张田柳拜她为师,她不就是那熊瞎子说的“贼”吗?这么多仙家都对她行礼,再看看那七条长尾,这搞不好是个辈份能排出老远的老妖怪。言语来看,她在虎子和常秋定赌的时候便已是在这洞天里。一开始不救自家的徒弟解围,现在伸手救自己这么一个外人,是因为念着恩吗?虎子觉着自个儿猜不透。
“行了、行了,起来吧。”狐仙语气里透着这么一股子不耐烦的意思,“张田柳啊张田柳,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废物的徒弟。自家的堂口出了事儿,还得找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来帮你收拾场子,传出去对我的名声这不好听啊。”
说话间一扭身,这狐妖便是面对着张田柳。可是虎子还是没能看清这狐仙的脸,因为她一屁股就坐在了虎子的背上!虎子现在可以说是五痨七伤、将死不远的人,被狐仙这么一坐险些背过气去。虎子试着动弹了两下身子,却发现坐在自己身上的大仙哪里像是个身子纤细的女子,倒像是王屋、太行压在了身上!坐到虎子身上之后这狐仙还不老实,拿着尾裘有一下没一下挠弄着虎子的鼻子。虎子是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再动一下——那可是不知道修行了多少年的老妖精,自己若是真惹得她不高兴了,捏死现在的自己不必碾死一个蚂蚁费力多少。
张田柳不住的作揖:“是弟子丢了师父的脸面,是弟子无能,请师父恕罪。”
狐仙扑哧一笑:“也真是难为你了,我给你保命的阵法是用来拿人的,你倒是好,学那孙猴子给自己套了个金刚圈,把你堂这一种仙家都给关了。呵,要我说啊,你不像是清风修行,倒像是王八托生。”
“是弟子的错,是弟子的错……”张田柳现在哪里来的老碑王的架势?只是不住的拱手作揖赔不是。
“至于你们……”狐仙刚扭过头,兵马堂的一众仙家吓得跪倒了一半,不停叩头,高声讨饶:“十七奶奶饶命……十七奶奶高抬贵手……”
“算了。”狐仙拿小指玩弄着自己的发梢说,“这也是一群被猪油蒙了心的,你们们家的事我不插手,小柳你自己看着办,再捅咕出幺蛾子来我可不一定能上手。”
不论兵马堂那边“谢十七奶奶”的呼喊,张田柳这边仙家却都是作揖行礼。张田柳说:“师父您放心,弟子定会整肃堂口,必不再惹出什么乱子。”
那十七奶奶手一招,张田柳那边一众仙家脚下的阵法泛起了青光,狐仙再一勾手指头,那阵法化成了一个玉碟飞回了十七奶奶的手里。十七奶奶把玉碟揣进了自己的袖管,说:“这宝贝给你也没用了,真拿着它当王八壳子使,我先收着。至于这孩子……”
十七奶奶捋着虎子的辫子,拿虎子的辫稍瘙着虎子的后脖颈子。她说:“这孩子是个乖巧的娃娃,我这般与他玩笑都没有吭声,看着倒也是有几分本事的模样……你是叫彭虎子吧。”
“是。”虎子闷着声回了一个字。
“行,我记下你了。”狐仙说,又转对张田柳说,“这次算是他救了你们堂口的命,你们堂子欠他一份恩情。”
“是,师父放心,弟子一定不会亏待恩人。”张田柳仍是拱手称是。
狐仙扳着虎子的脑袋,让他面朝着自己:“我记得你了,你也得我才行。”
虎子被这狐狸坐到身下的时候也曾想过这狐狸该是个怎样的模样,未曾想这狐狸根本就没全变作人形!他现在看见的是一个狐狸脸,红彤彤的毛,绿油油的眼。
那眼睛真好看,虎子不由得就这么看着狐狸的眼睛,越看头越昏沉,眼前一黑,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