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完,虎子一头栽倒在了楚安的怀中!楚教习一看害了怕,赶紧叫了两个小伙子搭着虎子把他扶到了阴凉的地方,放在了长凳上躺好,又寻了把扇子给虎子扇着。虎子是散了气力,却还没晕死过去,强撑着笑:“楚师傅,我没事儿。你许我两口肉吃,指不定我就好了呢。”
楚教习登时立了眉毛:“你这孩子好不晓事,都这幅德行了还有心思和我打哈哈!这还没到头伏,你又是一身汗涔涔的样子,瞧着也不像是中暑,多半是又在什么地方闯下什么祸了吧?”
虎子动了动,只觉得身上各处都是抻筋拔骨的疼,也就这样躺着回话了:“我哪里有闯祸?说不得过两天,还要有人把感恩戴德的牌匾送上山呢。”
楚教习看虎子还有精神头和自己说笑,想就不是大事,随手把扇子丢在一旁,道:“我不与你这小子贫嘴了,你这样,早点儿歇了吧。你和小九住一个屋,你们小哥俩儿还有的聊,也有个照顾,吃食我一会儿就找人送了。”
跟虎子说完,楚教习又转过头点了两个人:“你俩把虎子送楼上去,精细点别磕绊了。”
待虎子被扶到房中,可是吓了正在房里练着水袖的小九一跳,赶忙扶着虎子在椅子上坐了。小九嗔怪地问:“虎子,你又去哪里做什么要命的事了?出去时好好的,回来怎么就整成这样了?”
虎子的声音里透着那么一股子虚劲儿:“等会儿我与你细说,你先帮我把身上的汗擦了。”
小九看虎子抬手都费力气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取了条“高丽布”的长巾给虎子擦了头脸,又脱了他上身的衣衫,前胸后背都干干净净抹了一遍。抹完把那长巾照着虎子裆上一丢,说:“那腰带底下的,还要得我动手吗?”
虎子缓过了一些气,提手解了腰带,脱得赤条条瘫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擦着身子:“你擦脸和擦腚用的都是这条手巾?那我不是亏大了。”
小九嗤笑一声:“你倒是好干净!这本就是我洗澡用的,我还没嫌弃你脏呢!”
小九平日里和虎子他们玩笑打闹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人家到底是戏鼓楼的少班主,吃住都不是同卖了身子来学戏的小字辈们一起的。这房间是不大,可是妆台、浴桶、四棱雕花的床是样样不少。夏日里前后透风,冬日里地上安上暖炉,和其余弟子那大通铺的火炕算得上天壤之别。
虎子先是心里又感叹了一声这富人家的少爷是抱着金锅玉碗下生的,又是把眼光落在有一下没一下甩着水袖的小九身上。虎子口中学着京剧念白的腔调:“小娇娥,今夜春光正好,不若你我,结了夫妻如何?”
小九猛一抬头,面做惊状,兰花指翘起指着虎子鼻子,呼一声退一步,开口也是用了假嗓子:“你……你!你!你!你!你好生无赖!奴家好心好意搭救于你,不求你感恩戴德,你也不能凭的污了奴的清白!”
“嗯哼!”门外有人重重咳了一声。小九转身从浴桶沿上抓下一条裤子丢在了虎子头上:“换上,别献宝了。”虎子正穿着裤子,小九就开了门,却是陈班主端着一碗面站在门外。
慌张提了裤子,虎子将将站起身,却又摔回到了椅子上。陈班主看了不觉一笑,仍旧是细声漫语:“都是男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伤疲的身子,就好生歇着吧。你们这一门受了伤害了病都是郎中医不了的,明个儿一早,我就差人请你师父下山给你看看,你就别乱折腾了。”
虎子虽是感觉见好,却也不知道这驭煞术是不是会落下什么不是来,觉这是得让自己师父看看,也就点了点头,说:“那就麻烦陈班主了。”
“哪有什么麻烦的,说这话就外道了。面吃了吧,再放一会儿许就不好吃了。”与虎子说完了话,陈班主又转向了小九,“陈老板,我刚在门外听的是您哪折戏呀?”
小九当时就蔫了,两手捏着自个儿耳垂,声音逼蚊子大不了许多:“爹,我错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陈班主言语硬朗了,“这戏,老祖宗一代代传下来的东西,容不得咱们败祸!若是哪一天大清朝亡了,让洋鬼子占了,只要还有人唱戏,那咱的根就没断。若是唱戏的都不好好唱了,那才是真完了呢。虎子是外人,你是行里人!这规矩是说给你听的。若是再听见你这么糟践东西,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九二话不说,“噗通”一声,直愣愣跪下了。陈班主瞪了小九一会儿,打鼻孔里长出了口气:“快掌灯了,你们早些歇了吧。”说完扭身出了屋,带上了门。
虎子着实是被吓了一跳,他头一次看见陈班主发这么大的脾气。看看跪在地上的小九,虎子又“扑哧”一乐:“哎!九儿,走了,你爹出去了。”
小九慢慢抬头,见陈班主确实出去了,这才慢慢起身。虎子嘿嘿一笑:“你爹挺凶啊。”小九瞪了他一眼:“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还不都是因为你!吃完了睡觉,明早我还得早起练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