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外响起了三声云板。
这是告诉大家快到吉时了。
可宋家摔盆的人还没有定下来。
灵堂里的人窃窃私语,倒不敢像之前那样指手画脚了。
宋积云站在灵堂中间,厉声道:“抬棺的人呢?”
众人猝不及防,失语地望着宋积云,灵堂里落针可闻。
“来了!来了!”吴管事擦着汗道,声音显得特别的洪亮。
立刻有八个人高马大的抬棺人拿着棍子、麻绳走了进来,还有十六人护在棺材旁。
原本就不宽敞的灵堂一下子拥挤起来。
宋大良大吃一惊。
这几个人,不就是前两天宋积云从田庄里带回来,塞到他那里说是来帮忙做粗活的吗?
什么时候他安排的抬棺人变成了这些泥腿子、大老粗?
宋三良和宋九太爷却已经明白过来。
特别是宋三良,他怒声道:“宋积云,你一个姑娘家,就不怕让你爹死后不能转世投胎吗?”
宋积云冷笑数声,端起孝盆“啪”地一声摔了个四分五裂,转身端起了宋又良的画像。
“我爹没有兄弟,没有侄儿,没有族人,女儿不出来摔盆端像,难道指望你们吗?”
她杏目圆瞪,一一扫过在场的人,高声道:“起棺!”
抬棺的人齐齐一声喝,宋积云面向棺材跪了下去。
她身后,传来钱氏嘶声裂肺的哭声。
*
宋府门前的大街被挤得水泄不通。
炮竹的硝烟呛得人直咳嗽。
元允中站在宋家大门的台阶上,看着那披麻戴孝的身影端着父亲的画像,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退后九步停棺叩拜,起身再走九步,停棺叩拜……一步步,离宋家越来越远。
只是那高挑的身姿挺拔如松,举手投足间干净利落,有着男子都少见的洒脱随意,在人群里让人一眼就首先看到。
自己摔盆,还真是这样的女子才能干出来的事。
元允中暗暗感慨,转身进了宋家的大门。
他身后,炮竹四起,白茫茫的冥钱从天而降,落满了半条街。
送葬的队伍在细乐声中渐行渐远。
钱氏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郑嬷嬷:“那孩子是谁在服侍呢?今天中午都吃了些什么?晚上的席面安排他坐在了哪里?”
郑嬷嬷忙得脚不沾地,还真没有注意。就叫了香簪去问。
很快香簪就跑了回来,一一回了钱氏。
钱氏听说晚上元允中没有坐席,而是就在荫余堂吃了碗素面,忙吩咐郑嬷嬷:“去跟厨房说一声,元公子还不是我们家的人,不用守我们家的规矩。平时给他炖点鸡汤肉羹之类的送过去,不用茹素。”
郑嬷嬷笑着应了。
钱氏一个人在宋又良的画像前站了良久。
直到宋积云把外面的事都处理妥当了,过来看她,她这才拉着宋积云的手在桌边坐下,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脸,含泪说了一声“为难你了”。
宋积云却觉得最难的都已经过去了。
她起身给母亲按捏着肩膀,道:“外面的事有我,您啊,当务之急就是好好的保重身体,给我们添个弟弟或者是妹妹。”
钱氏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今天但凡元公子插上一、两句话,就不可能是如今这个局面。
她和宋积云说起灵堂的事,并感慨道:“我们得好好谢谢元公子才是。他虽出身不显,人品却很好。我们能认识,也算是缘分了。他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尽其所能地帮帮他才是。可别再让他落到那腌脏地了。”
宋积云该做的事已经做了,原本也要安排元允中离开了。
她连声应下,并道:“您放心,我就说我这边要守三年的孝,他得回去和家里的长辈商量婚事怎么办。保证让他安安稳稳的离开。”
钱氏道:“钱财上也别短了他的。我们家不差这点银子。”
宋积云很想告诉她,元允中的出场费是十万两银子。
他们家再有钱,也还是差这点银子的。
不过,有些实情就不必和她母亲明说,说了只会让她母亲担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