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则高和单破带着伤,恭敬地站在宣政殿上。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宣政殿这里,也是第一次面圣。
这座大永皇城最高的建筑,还有高坐在殿中的景兴帝,让他们心中惴惴。
他们两个,一个是六品京外官,一个是从七品的军中亲卫,若不是因为这一次押俘,是没有资格得见天颜的。此刻他们站在这里,正向景兴帝汇报着破南越的功绩,也交代着别山山麓的鏖战情况。
“两位爱卿立下这样的功绩,朕当重重有赏!着令兵部尚书郑棣桓会同少府正监薛登婷,拟好赏赐明细,送朕过目;两位爱卿,暂且留在京兆养伤,朕不日即重赏……”
景兴帝说着他的旨意,语气听得出很高兴。在登基不久,他的臣下就立下了破掉南越一族的奇功,这也是帝王的功绩。
由此可见,朕乃天意所属,这不仅仅册封诏书上的一句美言,而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景兴帝这样想着,嘴角忍不住上扬。
宣政殿两旁站立的朝臣,见到景兴帝扬起的嘴角,纷纷出言道“吾皇大德”“天佑大永”“国之大幸”,这样的祝语,更听得景兴帝眼睛都眯了起来。
坐得了帝王这个位置,哪个不想着文治武功?如今破南越之事,乃是从武事,也是有功烈于大永。不管怎么说,破南越这个事情,让景兴帝十分满意。
随即,大理卿何克难出列奏言了接俘一事。在沈则高和单破带着士兵和俘虏进入京兆之后,大理寺就按照职责规定。接收了这些俘虏。这些俘虏,包括南越大首领赵嘉和一千多南越族人。已经被关押在大理狱中,等候着景兴帝的发落。
在沈则高和单破两人站在宣政殿中述功的时候。卞之和低头,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眼神却有些阴暗。
他漏算了沈则敬从岭南卫借到的精兵,也漏算了广州市舶司的大楼船,没想到,沈则高顺利押着这些俘虏来到了京兆!
如今,他们不但领了功,而且别山山麓中的事情,还助了他们的威名。与先前自己的谋算不相符,押俘的连环计划,功亏一篑。
卞之和听着朝臣们关于南越之功种种赞扬,觉得这一切极为刺耳。随即,他的眼光掠过微笑着的景兴帝。看来,皇上是不记得早前雅妃的谗言了,又或者皇上尚未觉得沈家势盛?
如今沈则高立下这样的大功,沈华善和沈家必定更加势盛,只待明年景兴元年。沈华善就能加职中书令。
届时,先帝留下的七位顾命大臣之中,论地位论势力,就以沈华善为首了。那么自己还有地方站的?
卞之和又想起了父亲卞传肃说过的紧抓帝心。怎么才能在皇上面前加深自己忠心纯臣的形象?怎么才能把皇上看重朝臣搬开,让皇上对自己言听计从?
帝心,在想什么?
下朝之后。卞之和便去见了父亲卞传肃,说了那两百死士狙杀失败。而沈则高顺利押解俘虏回到京兆的事情。
这些俘虏已经被大理寺接收了,对于沈则高和沈家而言。俘虏这个烫手山芋已经甩掉了,卞之和一时无法可想。
“如今那些俘虏已经被关押在大理狱了?皇上可有提及如何处置这些俘虏?”听了卞之和对宣政殿中的描述,卞传肃问道。
“具体的处置,皇上还没有旨意,只说另候发落。这些俘虏在大理狱里面,出不来了。”卞之和听到这提问,马上就回答了。
“你且和我细细说一说,当时在别山山麓,为什么没有射杀赵嘉?须知道活着的大首领,要比死去的大首领,更有说服力。他活着,皇上才会记得沈则高的功绩,他若死了,这功绩无形中就淡了。”这也是卞传肃为什么要射杀赵嘉的原因。
人活着,只会加深印象,死了,痕迹才会淡。
卞之和便将属下的汇报详细和卞传肃说了。他虽然没有参与到那场狙杀中,但事后也细听了属下的汇报,对当时的情况,也甚为熟悉。
“属下们是说,因为沈则高和清平侯大公子护着赵嘉,他们才没能得手?还有那些岭南卫士兵也死命护着那些俘虏?所以才会剩下这么多人?”卞传肃像是想到了什么,这样问道。
“是的,属下们是这样说的。如果当时没有沈则高举着盾牌,说不定赵嘉已经成为蜂窝了。”卞之和也没有想到,沈则高会拼死保护赵嘉。或许他也知道,只有赵嘉活着,他才能立下大功绩吧。
“不对,不仅仅是这样的……你还记得当年的国子监论道吗?”良久之后,卞传肃才说话,却问了卞之和这样一个怪异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