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我在这里等你许久了。”男子声音平静,宛若河面上荡起的微波,没有居高临下的盛气凌人,恬淡的话语却更叫人感到不可冒犯。
??陈颜容说的不错,外面果然有人,竟然还站了许久,刘拆自认为自己的耳力已经非同凡响,竟然完全听不到他身上发出的任何声响,似乎连心跳的声音都没有。
??此时的刘拆心中怒火熊熊,黑着一张脸,迈步走下台阶:“我心情非常不爽,你现在滚远点,我可以免你一死!”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显然完全没有想到刘拆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呵呵,初生牛犊不畏虎,小娃娃你不明白我的厉害,对我不敬,我不怪你。”中年男子丹凤眼微微眯起,口中说着不怪,眼中却有一丝精芒杀机窜起。
??刘拆身后的火光越来越盛,整栋房屋都开始燃烧起来,猎猎声响,几乎盖住了周围的一切声音。
??但,火光随盛,此时刘拆眼中的杀机,比身后的火焰还要浓烈!
??远处,一栋三层小楼中,坐着一个一脸疲惫的中年男子,男子目光中同样也有一团火焰在不断的跃动着。
??“老爷,小姐的神魂怕是已经离去了。”一个后背佝偻得宛若一张弓般的老仆脸上显出一丝悲戚之色。
??男子的目光中有愧疚的神情闪过,许久后才微微一叹道:“报应!万般将不去,只有业随身,这一切都怪我!”
??“老爷,当年巨鼎王造反就算老爷不泄密,也万难成事,那巨鼎王刘全刚愎自用,屯了几万甲胄,就自认为能够与洪寿皇帝争一争天下,实际上不论是粮草人心还是军队武器,都完全不是洪寿皇帝的对手。刘全根本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天下苍生遭受了连年战祸,中央大陆已经三百年没有大一统了,当初中央大陆有人口上亿,三百年诸侯逐鹿后只剩下不到三千万,十去其七啊!若由着巨鼎王和洪寿继续争斗下去,不知道又是几百年的战火不止……”
??“不用说这些了,我自己清楚,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看透了刘全没有皇帝的命格,不想随着他一起全家陨灭罢了。”
??老者闻言,微微一叹,面上似有不甘,嗫嚅着道:“就是您总是如此,所以才叫天下人人骂您是叛徒!”
??中年男子对于老者的话仿若未闻,喃喃自语般的说道:“我们陈家和刘家数代交好,这一代尤其有缘,颜容出生的时候,浚儿也降世了,他们两个是天作之合,后来,刘全的小儿子快要降世,我的小丫头玉儿也恰好就要出生,若刘全没有走上绝路的话,想必,他们两个必然是要指腹为婚的。”
??说着男子脸上显出一丝淡淡的向往笑容,“到了现在,浚儿和颜容恩爱相依,玉儿和刘全的小儿子两个小家伙一般大小,正是极好的玩伴,再过三两年,也就可以准备他们两个的婚礼了,我们两家世代相交,又有了两门姻亲,刘全和我成了儿女亲家,每日串门喝酒下棋吹牛,该多快活?日子得有多美?”
??中年男子就是当年被饕餮卫策反,出卖了巨鼎王刘全,使得巨鼎王刘全兵马未动,就被歼灭的陈友谅,现在的都察院左督御史。
??老仆淡淡的道:“那巨鼎王刘全人心不足蛇吞象,妄想成为天下之主,结果害得全家被剐,他倒死得轻松,却将骂名全都压在了您的身上……”
??陈友谅微微摆了摆手,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去准备一下吧,既然刘全的儿子跑到了我的院子里,我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抓走。”
??老仆闻言双目微微一闪连忙道:“老爷,不可,洪寿多疑,巨鼎王刘全的儿子跑来咱们家本身就已经惹了灾祸,若在咱们这里逃走了,那么以洪寿的多疑和猜忌,绝对不会放过您的!”
??“不放过我?呵呵,你错了,今时非比往日了,当初我若行差一步就是杀身之祸,因为天下不稳,洪寿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威胁,现在不同,洪寿不信我,只要没有实据,是不会要了我的命的,这十年来,我不断自污,做洪寿的打手,监察百官,得罪了多少人?我在洪寿眼中已经掀不起风浪来了,所以,洪寿疑我,我大不了辞官隐居,从此圈禁在这个院子里做个闲人。”
??陈友谅说着,目光望向那团不断跃动的火焰:“颜容被关在小屋中整整十年,我也应该将自己关在这个院子里到死为止!”
??“老爷……”
??“毕竟是故人之子,又是刘家最后一点血脉,若是断送在牢狱中,也便罢了,真若是死在我的家中,心怀愧疚的我恐怕也活不过一两年。”
??“老爷……”
??“去准备吧!”
??“是……”
???窗外火光熊熊,老仆的脚步声缓缓走下楼梯,陈友谅默默的望着那一团火焰,眼角忽然泛起一点泪光。
??无声中,两行眼泪慢慢滑下。
??“颜容啊……爹对不起你!”
??一个满怀愧疚的中年男子缓缓将双手盖在脸上……压抑了十年的情绪,在这一刻无声的流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