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琅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郑成功要私下处决了他,还是黄廷等那些他得罪过的武将要借此公报私仇,亦或是陈凯的出走本就是假的,此番正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切不得而知,况且这些人唯恐他会闹出动静来,连嘴都堵上了。直到这一行人匆匆抵达了一处宅院,施琅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来。
这里是他的亲信部将苏茂的家,来人到了此处,才将事情娓娓道来。按照他们的说法,郑成功行事隐秘,此番关押他的地点,乃是从征的苏茂得知,连夜派人知会的他的叔叔施福。施福并不在逮捕的范围之内,便与苏茂联手,借捷报和公文使吴芳大意,进而劫持而来。
第二天,施琅失踪的消息传开,林习山开始盘查各处。苏茂随军出征在外,按常理苏家藏匿其人便不会有太大的可能性,而且厦门岛船舶往来如织,更大的可能则是已经随船逃离,对于此处的注意力就更被分去了不少。
就这样在苏家藏了一天一夜,至第二天入夜,施福准备了一艘平日里走海贸的船,施琅便悄悄从那私港登船,离开了厦门岛。海船一路北上,很快就抵达了安平镇出海的码头。
根据上船前施福派了亲信的知会,施琅的父亲施大宣、弟弟施显以及其他亲属,现在还都在关押之中,暂且无法营救。施福的意思,是让施琅前往安平镇,他已经派人去与郑芝豹说项,希望郑芝豹能够在郑成功和施琅之间做一个和事佬。不光是在于施福和郑芝豹关系莫逆,而且用施福的说法,陈凯入朝很可能是假的,郑家子弟如今看陈凯如眼中钉肉中刺,双方能够借此联手,亦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走在这五月底的夜中,蝉鸣阵阵,月似吴钩。施福对于说和的成功率很是乐观,但施琅却并非如此。比起他那乐观的叔叔,施琅已然想明白了郑成功的处心积虑以及此前那几次连番的容忍。爆发,是必然会以激烈呈现的,就像是那一日的黄廷,不正是如此呢吗?
“有过这一次,就算是说和成了,那厮也不会再相信吾等。既然如此,还不如降了清军,到时候再杀回来,给姓郑的,还有那个姓陈的一个好看!”
话虽如此,但施琅也不太敢贸贸然的投过去。说来,他原本是明军,随后降了清,再然后又跟着李成栋反正,接下来更是被李成栋赶走,投到了郑成功的旗下。郑成功对他是有救命之恩的,现在他在郑成功军中破坏内部团结,混不下去了又要降清,只怕是清军那边也未必能再信他了吧。
反复小人,大概也就是这样子了吧。施琅自是不会如此自贬,但是问题依然存在,还需要他先行设法与清军接触着,确定了清军肯接纳他,能够给予他兵权才好投效过去。
奈何正当他琢磨着这些的时候,带队的施福亲兵突然停了下来。稍微一愣,施琅也注意到,月色之下,远处的安平桥畔,正有一个儒生模样打扮的年轻人正在那里徘徊,似乎是在等着谁似的。
安平桥不远就是安平镇,想来这书生当是在等候郑家的什么人。若是再有些风流旖旎的联想,更有些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意境。
他们是秘密行事,自是不能留有活口,尤其是不能在郑芝豹说和成功前暴露了行迹,遭到了郑成功的捉拿。然而,没等他们上前动手,那书生却似乎是对月有感,竟摇头晃脑的吟诵起了诗赋。
“昔我故友**似卿,如今坟头绿草盈
寡妻床头卧醉汉,遗子空腹烂衣裳。
老病双亲无人问,倒尸路旁万蛆尝
君自当勉前车鉴,浪子回头自为之。”
“谨以此诗,赠与我最最亲爱的施琅施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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