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完了卯,楚擎回到班房,陈言紧随其后。
楚擎没敢坐,有些犹豫,要不要等老卫回来的时候商量商量换个班房,他有点不太想和陈言共处一室。
“陈哥。”楚擎满脸堆笑的给陈言倒了杯茶:“早上好。”
陈言哭笑不得:“你又要借钱?”
楚擎:“…”
房门被推开,一个衙役走了进来,面色焦急:“陈大人,京兆府来了武卒和差役,还带着铁镣,说要寻您。”
楚擎面色大变,陈言却是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转过身:“带了铁镣?”
“是,十二人,还拿着水火棍。”衙役一脸忧容:“您莫不是…贪了人命官司?”
楚擎脱口问道:“死人了?”
“未说,可差役四人,武卒八人,铁镣,水火棍,这分明是捉拿沾了人命的案犯呐。”
陈言站起身,冲着楚擎微微摇了摇头:“楚教习莫慌,应是误会。”
楚擎没吭声。
昨天刚揍了人,今天一大早京兆府就来拿人,怎么可能是误会。
陈言倒是不慌不忙,跟着衙役走了出去,楚擎跟在后面。
到了衙署外面,如衙役所说,八个穿着黑色差服的武卒守在两侧,腰间佩刀,其中二人手上拎着镣铐,四个京兆府差役则是拿着水火棍,十二人,严阵以待。
要知道昌京是一国中枢,“安保”方面极为严密,分为京卫、武卒与差役。
差役是没有品级的,隶属于京兆府,出入坊间经常打交道的都是些三教九流和百姓,出入的地方也多是北市以及东、西二城区。
而武卒人数比较少,虽然也归京兆府管辖,但是只巡视达官贵人聚集的南市,不靠近皇宫。
其次则是京卫了,一共八个大营,四个在城内,四个在城外,轮流换防,负责拱卫京城,城内四营之中有一营常驻皇宫外侧,卫戍皇宫,剩下三个大营,其中两支守四门,还有一支人数偏少,驻扎在京兆府后方。
京卫很少出入在城内,所以维持治安的都是武卒和差役,大理寺和刑部拿人,也不会动用京卫,他们没这个权利,所以一般不是天子或者尚书省亲自交代的话,抓人拿人都是武卒或是差役。
小偷小摸,都是京兆府差役负责。
一旦武卒参与了,那就是命案,甚至是大案要案。
不过即便是武卒参与,也都是在坊间,从未有过这种情况,直接跑到六部衙署中拿人。
“敢问这位可是陈大人?”差役之中走出一人,精瘦,拎着镣铐,冷声道:“卑职司兵参军李寻楠,奉命带了状令文书。”
一语落毕,李寻楠抖开一张黄纸,一排字,从右至左,每排四字,案犯陈言,户部主事,行凶北市,捉拿归案,左下角是个大印,盖在京兆府尹四个上面。
陈言定睛看了眼,脸上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笑道:“你们捉拿陈言,与我陈尚语有何干系。”
楚擎咧着嘴。
都他妈啥时候了还搁这抖小机灵呢?
尚语是陈言的字…
李寻楠后退一步,冷哼道:“拿下!”
八名武卒迅速成扇形围住了陈言,右手摁住刀柄。
陈言拱了拱手:“可否容本官与同僚交代一番。”
李寻楠微微点头:“就在此处!”
“好。”
陈言侧身,对着身后的楚擎悄声道:“李寻楠,楠木之楠,李家第七代,皆带五命木字。”
楚擎微微一愣,没听懂。
陈言继续道:“昨日我未下狠手,断然不会出人命。”
楚擎点了点头,那些挨揍的人他见到了,虽然伤的挺严重,但是决然不可能出人命。
“京兆府差役与武卒在六部拿人,于情不合,于理不合,此事,处处怪异,一会,你去寻少章,将此事告知他,警告少章,出行时,多带随从,你亦是如此,可是懂了?”
楚擎摇了摇头:“没懂。”
非但没懂陈言说的是什么意思,楚擎还突然发觉陈言有点不对劲。
不是说的话不对劲,而是那种泰然处之八风不动的模样。
不错,陈言表现的太过镇定了,至始至终脸上都没流露出任何慌乱的神情,那种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的镇定劲儿,即便是楚擎都暗暗折服。
这一刻,陈言在他眼中固有的印象渐渐模糊。
结果没等楚擎再开口详细追问的时候,陈言已经转过了身,随即,清了清嗓子,干咳两声。
眼看着差役走上了台阶,陈言突然张嘴,声嘶力竭,一把扯开了官袍的前襟顺手给拢辫打散。
“哎呀,京兆府要栽赃,栽赃本官,抓人啦,打人啦,有人污蔑本官,户部各位大人快来救下官,哎呀杀人啦杀人啦。”
楚擎目瞪口呆,在他和同样懵逼的京兆府差役们的注视下,陈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来回打滚,哭爹喊娘的叫嚷着。
京兆府的人马懵了,户部守门的俩衙役也懵了,就连站在远处暗暗担忧的福三也懵了。
就在大家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户部衙署中冲出了十多个官员。
一个老头定睛一看,破口大骂:“好狗胆,京兆府竟敢来户部衙署闹事!”
这一开口,户部官员齐齐叫骂出声,然后,所有人都跑出来了,反倒是给十二个京兆府人马围了起来,甭管是年老的还是年少的,吐沫星子都喷了老远。
京中官场鄙视链就是如此,京兆府就是个背锅的衙门,六部衙署根本看不上他们。
陈言…依旧在满地打滚,灰头土脸,那叫一个“惨”…